赵国砚点点头，缓缓举起双手，却没放下配枪。</p>

他太过镇定，以至于反倒令对方有些迟疑。</p>

两人神情警惕，一边迈步逼近，一边厉声恫吓：“有人，肯定还有人，不可能就你一个，让你身边那人站起来，马上！”</p>

杨剌子蹲身靠在缓坡上，正犹豫着要不要露面时，海潮山却先一步闪身出来，这倒给他争取到了腾挪的契机。</p>

“别动！”两人立马紧张起来，“你们是什么人，说话！”</p>

海潮山抬起枪口，淡淡地说：“打围的。”</p>

小队的成员很分散，偏又恰逢天色晦暗朦胧，叛军溃兵心里发虚，竟不敢冒然开枪，唯恐中了官兵埋伏。</p>

很快，这边的动静就传到了队伍末端。</p>

众人如临大敌，再不去管什么梅花鹿了，当即两两一组，背靠着背，警惕四顾，好像生怕林子里会突然窜出一支野战营。</p>

双方都怕的有理。</p>

队伍里有人大喊：“前面的，什么情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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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就见一个短腿壮汉走过来，手拿一把二十响大镜面儿，举枪质问：“哪来的，干什么来了，说话！”</p>

海潮山冲远处抬了抬下巴，再次重申道：“打围的，刚才追那头梅花鹿来着，按山里的规矩，先看见的不作数，谁先开枪打中，就算谁的，现在那鹿归你们了。”</p>

“猎户？”</p>

原先那两人听了，立马就把腮帮子从枪托上抬起来，追着问：“那你们有没有——”</p>

“等下——”短腿壮汉突然打断，目光在赵国砚和海潮山之间游移片刻，似笑非笑地问，“真是打猎的？”</p>

海潮山指了指肩上的包裹，点点头说：“是，我包里还有两张兔皮，不信可以给你看看。”</p>

“行啊，那你扔过来给我看看。”</p>

短腿壮汉呵呵一笑，不想下一秒却突然翻脸，猛地抬起大镜面儿，甩手就打出了半梭子。</p>

幸亏赵国砚和海潮山早有防备，一见势头有变，不等枪响，就立马蹲下身子，凭借缓坡地势躲避子弹，随即左右散开。</p>

子弹钻进松软的土壤里，闷闷的不响。</p>

短腿壮汉勃然大怒，脖子上绷起青筋，狂吼道：“他妈的，谁家猎户拿马牌撸子打围？弟兄们上，把那俩人给我插了！”</p>

一声令下，众人纷纷响应号召，立马荷枪朝这边冲杀过来。</p>

恰在此时，杨剌子突然从几步开外的缓坡下探出身子，只见他闷声不响，却凭借着天色昏暗，径直开了冷枪。</p>

众人脖子一缩，急忙单膝跪地，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黑漆漆的灌木丛，噼里啪啦的，胡乱扣动扳机。</p>

于此同时，队伍末端竟也传来一阵枪响。</p>

昏暗中，猛然听见孙向阳放声叫喊：“弟兄们，跟我冲！”</p>

这招虚张声势果然奏效，叛军小队顿时怔住，紧接着就有人慌乱惊叫：“完了，完了，有埋伏，官兵来啦！”</p>

“砰——”</p>

那短腿壮汉显然是久经战阵，不吃骗，冷不防回身开了一枪，厉声怒骂：“瞎叫什么，没听见那边的声音越来越远么！”</p>

众人顿时静下来，仔细听听，的确是越来越远，枪声实际上也没那么密集。</p>

再抬起头，却见深灰色的山谷中，赵国砚和海潮山早已跑了很远。</p>

“还愣着干啥，等着他们通风报信呐？”短腿壮汉急忙催促道，“赶紧追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都他妈给我插了，一颗人头，赏两百块大洋！”</p>

大伙儿一听，立马有了干劲儿，十几号人乌泱泱冲下缓坡，不顾别人，只顾着冲赵国砚和海潮山两人的方向追杀过去。</p>

“砰——砰——砰！”</p>

枪声此起彼伏，叛军小队的体能明显更充沛，跑起来如同群狼争食。</p>

眼见着双方的距离越缩越短，赵国砚和海潮山也只好拼命加紧步伐。</p>

夜色昏沉，杨剌子和孙向阳、老哨子三人各自奔走，早已看不见他们的身影，但时时有枪声传来，似乎可以证明几人之间相隔不远。</p>

三人频频开枪还击，用尽一切办法，试图将追兵分散，以便给赵国砚争取脱身的机会。</p>

可叛军小队却不管不顾，眼前只能看见赵国砚和海潮山，便一门心思，只顾追杀他们两人。</p>

枪声更紧促了。</p>

两人顺着山坡一路向下，穿过一片高树林，前方突然袭来一阵阴风，跑上前一看，竟然到了两山之间的谷地，山风阵阵，眼前已经没有树林作掩体，非得横穿过去，钻进另一座山里才能脱身。</p>

可是，一路疲于奔命，两人此刻都已濒临力竭。</p>

赵国砚气喘吁吁，还能勉强支撑，海潮山毕竟老了，身体靠在树干上，双手拄着膝盖，只觉得每一次喘息，都像有刀片在刮肺叶子。</p>

身后传来一阵骚乱，追兵越来越近了。</p>

“你还行不行？”赵国砚扭头问道。</p>

海潮山点点头，指着前方另一座山，艰难道：“冲过去就好了，那片林子密，容易藏起来，我也熟悉那片。”</p>

“砰——”</p>

有子弹打过来，海潮山背靠的树干应声溅起些许木屑。</p>

赵国砚举起马牌撸子，回身还击两下，终究难以招架，只好大喊：“好，那快走吧！”</p>

海潮山应了一声，旋即用手一推树干，凭借惯性，强逼着自己迈开脚步。</p>

两人跌跌撞撞地冲出高树林，闯进山谷，闷头朝另一座山上快步赶去。</p>

于此同时，身后的喊杀声、咆哮声也愈发真切。</p>

这段路上没有掩体，除了快速横穿以外，别无其他办法，好在两山间隔不远，猛冲了不到半分钟，就已见到了山林边缘。</p>

赵国砚心头一喜，急忙抢先钻进密林，偏偏就在此时，伴随着一声枪响，海潮山身形一晃，轰然扑倒在地。</p>

“打中了，两百块大洋！”</p>

追兵叫声嚣张，才从原来的山林里冲出来。</p>

赵国砚侧身站在密林入口，回望着海潮山，稍稍迟疑片刻，暗自咒骂了一声，到底调头回去，蹲下身，近乎生拉硬拽地将海潮山拖进密林深处……</p>

(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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