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了宫颈癌,虽然已经治疗了多年,但是病情反复现在已经是晚期了,医生说没有多少日子了。”
她说话的神情和她说出的内容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月白内心深受触动,同情她的境遇但是看到她充满善意和生机的眼神又觉得自己内心深处忍不住涌出的同情是多余的。
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有些局促的坐着。
对方看出了她的不安,反倒笑着安抚她道:“姑娘,没事儿的,我生病已经有好多年了,现在也想开了许多,人生嘛,本来生死就是必经的过程,难就难在,命里若是有个放不下的人,多少还是有些舍不得的。”
“阿姨说的是您先生吗?”
她点点头,直到此时脸上才多了些悲凉的神色。
“我从一开始得病就瞒着他,一瞒就瞒了好几年,如今病情恶化,终于被他知道了,我本以为他会接受不了,却没有想到他反倒比我更坚强乐观,一直鼓励我一定要抱有希望,仿佛就是普通的小感冒一样,我还以为他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在乎我,直到有一天夜里,我醒来喝水,看到他一个人坐在洗手间用毛巾捂着嘴巴哭……”
说道这里,她眼眶微红,声音也有些哽咽,月白忙坐了过去拍着她的背,以示宽慰。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即便是我见到了他最绝望的样子,可是天亮了,太阳升起来了,我还是要假装相信他,放心他的样子,而他也仍要继续装作相信我,放心我的样子。我们一辈子活得交心,并不对彼此保留秘密,可是却没想到,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里,我们还要这样去欺骗对方。”
她从口袋摸出手帕,擦了擦眼眶,微微叹了口气道:“你看,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这模样若是被他看到,又要惹的他难过。”
月白鼻头有些发酸,紧紧的看着她,只觉得岁月的痕迹留在她脸上的,竟是无比动人的纹路。
“阿姨,我觉得这不叫欺骗,只不过是因为一些变故而让你们换了一种爱对方的方式而已,陪伴在侧的时候希望看着对方笑,如果有一天一定要离开,彼此也一定是希望对方无论会去哪里都只记得自己的笑。懦弱和悲伤总是不想留给最爱的人。”
她微微怔了怔,微白的发丝在风中摇曳着,有些瘦弱和凄凉。
“姑娘,你说的不错。”
她抬起头,看着天空,有些无力的叹了一声。
“这个世界上表达爱的方式有很多种,就算是最后真的离开了这个世界,也不过是在换一种爱彼此的方式罢了。”
说话间,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大叔拿着保温杯匆匆走了过来。
“小荷,这水是温的,先喝一口吧。”
她笑意盈盈的抬眼看他,伸手接过了被子。
那位大叔伸手理了理她被风吹乱的发丝,神态极其自然,似乎是十分熟稔的小动作。他有些担心道:“我看是要起风了,要不我们先回屋吧?”
阿姨顺从的点了点头:“好,都听你的。”
她对月白笑着告了别,便由那位大叔推着回去了。
时温恒走到近前她都没有发觉,只怔怔的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出神。
他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看什么呢,那么出神。”
月白扭头看着时温恒,眼角眉梢俱是难以言说的感伤。
时温恒顺势在她身旁坐下,将她的腿拢到自己怀里,一只一只小心的将她穿上袜子,光影从他的发隙中穿过,那张认真而专注的侧脸就这样深深的刻在了她的心里。
时温恒察觉到她的异常,抬眼问道:“怎么了,用在这种眼神看着我?”
月白抽了抽鼻子,突然伸出手对他道:“老公,抱抱!”
时温恒似乎有些受到了惊吓,却仍坐近过来将她搂进怀里,一边摸着她的头一边哄小孩一般的安抚道:“怎么了,被人欺负了?”
月白趴在他的肩膀上,靠着男人坚实的脊背,只觉得空荡荡的心里突然踏实了下来。
她贪婪的往他的怀里钻了钻,摇了摇头说:“我就是有点想你了。”
时温恒牵了牵嘴角,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他抱着怀里娇小柔软的人,只觉得心都要化了。
坐直了身子,两只手抱着她那种晶莹剔透的脸,用拇指指腹轻轻揉了揉她的腮,他的唇覆在她的唇瓣上,似清风从水面拂过,他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道:“我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她懒着他的腰,滑入他的怀里,又突然笑得像是个傻子。
他们俩依偎在长椅上,绿草如茵,日光倾城,像是一幅最美的画卷,就那样静默无声却又引人入胜。
蔚正宇手里拿着白色的玫瑰,站在不远处的树下看着他们,带着墨镜的脸上没有什么什么神情,可是高大的身影投射在如茵的绿地上,显得有些形单影只。
安静的站了许久,他终于微微抿了抿坚毅冷峻的唇角,遂转身离去,顺手将手里的那束花扔进了垃圾桶里。
这一次的转身,既带着一些不甘,又很是决绝,有些事儿既然早已结束,又何必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