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莜儿道:“邓大人也是我的恩人,趁此机会去见,当面磕个头,这辈子也安心了。”
王正阳1听,说得在理,无法拒绝,便又雇了车往兵部衙门。
车夫远远地将车停了,“衙门跟前,我这等车马不得停留,爷与夫人走着过去吧。”
果然,还有十几步,便有挎刀的军士吆喝2人止步。
王正阳举着邓兆恒留给他的腰牌,“请军爷执此牌呈于邓大人,就说平阳府王正阳前来复命。”
那军士端详着看了看,又回到台阶之上,与同伴商量几句进去了。不大1会儿,1个侍卫跑出来喊:
“大人有令,王正阳速见。”
王正阳与许莜儿跟着那侍卫1路小跑,顾不上4面打量。
侍卫报请进去,开门、关门,便只剩下王正阳、许莜儿两人了。
此时正值后半晌,院中1株老柳上,知了奋力地嘶鸣着,窗户都关着,屋里还算亮堂。
见邓兆恒端坐正中,头戴乌纱、身着紫袍、胸前虎补、玉带皀靴,胡须又添了几根白,依然目光炯炯,泰然镇定。
王正阳、许莜儿忙跪倒磕头,邓兆恒听下面这个1身灰旧绸衣、带着疲惫风尘的女子自称许莜儿,有些诧异,问:
“正阳,怎么回事?”
王正阳:“此为我父亲和赵叔的义妹、大人曾亲封的平阳府孝女许莜儿。原本弃了平阳追随吕家老爷去了杭州,吕老爷病逝,我莜儿姑沦落受困。此次小人赴杭州办差,顺便将姑母带回,再寻个安身处。”
许莜儿:“民女受大人恩泽没齿不忘,此到京城闻正阳要见大人,便跟来向大人当面磕头谢1回,以了却心愿。”
邓兆恒:“孝女许莜儿免礼,且坐1旁。”
许莜儿起身,远远地坐到最边的椅子上。邓兆恒看向王正阳。
王正阳起身,从怀里掏出几张纸呈给邓兆恒,上面标记着刘家在洛阳、杭州金库的位置、布局,还有接受刘家金银的庄园位置。
邓兆恒看着,点着头,抬眼端详了下王正阳。王正阳拿来的东西虽没有刘家财富的具体数额,但在洛阳、杭州、应天3地查得的去处不少、且很详细,心里还是有些惊讶。
王正阳知道遇方少石和锦衣卫查刘家的事更要紧,急急报于了邓大人。
“大人,我师兄要我向大人转呈他的话,请大人速与锦衣卫裘副总管联络。”
邓兆恒皱着眉来回踱步,查刘氏家族是他私下做的事,以期将来有机会将刘氏家族1举扳倒;他让王正阳来做这件事,为的就是神不知鬼不觉。
自己瞒着内阁、圣上做这件事,不仅不是分内,也犯了官场、朝廷的忌讳。1旦捅出去,圣上、内阁和满朝大臣,都会对自己生出不满。
眼下圣上和锦衣卫已箭在弦上,若自己加入,无疑会加速刘氏家族的土崩瓦解。
此时不干更待何时。邓兆恒决定立马去见裘副总管,只说偶然得到这些证据,交与裘副总管,请他定夺。
对王正阳道:“我接潼关储将军报,宫善业已逃脱,可否给你和赵俭找麻烦?”
王正阳眼圈儿1红,“我赵叔被他们害了,我也被画影图形追杀。”
邓兆恒愣了会儿:“赵俭死了?”
王正阳掏出那块玉佩,“大人赠我赵叔的玉佩,他遇害时被歹人抢去,我又夺了回来。我荷儿姑说,人已没了,让我还给大人。”说完双手呈上。
邓兆恒接过去,端详了会儿,问:
“你砍了人头?”
王正阳:“是。单飞虎的4个爪牙害了我赵叔,我取了他们性命,拿回了玉佩。”
邓兆恒诧异道:“单飞虎又放了?”
王正阳将单飞虎放出后的经过略说了几句。
邓兆恒:“赵俭的事不砍人头交代不过去,你做得对。你说的荷儿姑,可是那天早上随赵俭送我出城的家眷?”
王正阳:“回大人,正是。”
邓兆恒:“赵俭为我做了1些事,这玉佩让你荷儿姑留着,做个我欠她的凭证。”
叹了口气又道:“平阳府十几年,我欠了钟鸣岐的,还有你爹娘,眼前又加上赵俭。”
王正阳含泪接过玉佩揣进怀里。
邓兆恒:“你住在何处?”
王正阳:“小人住在正阳门西面的来和客店,我师兄也在那里。”
邓兆恒:“你师兄是否也向裘副总管禀报了?”
王正阳不敢说师兄拖着不报的实情,道:“大概与小人1先1后吧。”
邓兆恒:“你回客店待命,不得离开。”
看了看远远坐着的许莜儿,“许莜儿,你过来。”
许莜儿忙过来施礼,垂眼帘听着。
邓兆恒:“王正阳仍要办差,你且回我府内暂住,待他办完差来接你,可否?”
不等许莜儿开口,王正阳作揖,“谢大人。我莜儿姑孤苦无依,眼下正无处安身,安顿在大人府上,小人便可安心了。”
许莜儿觉得自己无缘无故得了这些人太多的恩惠,此生无以为报了,跪下道:
“大人,民女本是冻饿濒死之人,屡得诸位恩人救拔,大人便将民女充作府上佣人吧。”
邓兆恒笑道:“我府内确也无闲人,你随我丫鬟1同起居吧。”
转向王正阳,“正阳,让你姑随雪儿、小兰1起在府内做事如何?”王正阳听了自是欢喜。
许莜儿被邓兆恒派人送回府中,王正阳因去办差,之后又直接派回平阳府任职,诸事繁杂无暇接许莜儿回去。
时间1长,邓夫人见许莜儿德行好、人勤快,长得也秀气,便做媒与贴身护卫老何成了家,在京城终老。当然这是以后的事了。
邓兆恒不敢拖延,骑马去宫里见裘副总管。2人同为3品,又都是皇上信任的武职,虽平时没什么交往,却是无猜忌。
1进堂内,屏退左右,邓兆恒单刀直入,“裘副总管,事情紧急,在下不敢耽搁,1拿到手,问清楚,便来呈交。”
裘副总管身材高大魁梧,腮帮子努着,太阳穴鼓着,目光炯炯,浑身上下透着机敏。拿过1看,道:
“怎么回事,请侍郎大人明讲。”
邓兆恒:“在下有1昔日随从,因平阳有1旧案我回京时仍未查明,故命他继续查下去;最后他追查到河东盐池,又顺此查到户部刘尚书在洛阳的金库。
偶遇他师兄方少石同样也在查。为防意外,2人将追查所获各揣1份,约定谁先到,都报你我2人。”
裘副总管心里1惊,眯眼思忖着。查户部尚书刘凤林的家财是圣上与内阁首辅交他亲办,朝堂上其他人1概不知。除了手下锦衣卫,他让同门派师弟方少石参与其中,邓兆恒却先从方少石师弟手里拿到了禀报。
裘副总管觉得有些蹊跷,邓兆恒已知道了内幕,但说明方少石师兄弟信得过他。
在此之前,裘副总管在查办刘氏家族上也费了心思。刑部这些年被西厂、东厂搞得人心散了,且与地方勾连密切。他将刘氏家族的证据收上来,打算从兵部调人马,而且他想到的正是邓兆恒。
眼前,邓兆恒自己找上门来倒是省了周折。只是这么隐密的大事,邓兆恒却先于自己拿到了证据,他的说法有些不通。不由得打量几眼,“以侍郎大人之见,眼下该如何?”
邓兆恒知道自己的话难以周全,道:“在下听副总管大人调遣。私下以为,夜长梦多,不宜拖延。”
裘副总管看着邓兆恒,觉得邓兆恒可以完全信任。
“邓大人所言在理,只是……。”
正说话间,外面高声报方少石求见。
裘副总管正要与方少石核对1下,邓兆恒这边是怎么回事。便道:
“邓大人回衙且候,我这就面见圣上,今晚或要用你的人马。”
邓兆恒知道,应尽早与裘副总管说清楚,但眼前顾不上了。
“副总管大人,有些事以后详谈,眼前在下先回衙候命。”
王正阳离了兵部衙门回客店,心里1下亮堂了。
荷儿姑、春花那边也算放心;莜儿姑又被邓大人收留;刘氏家族要完了,平阳府的天要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