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门奇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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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楚摔在草坪上时，嘴里还叼着半块没咽下去的披萨。

晏辰则卡在了白色栅栏的两根栏杆之间，牛仔裤臀部位置撕开个三角形的口子。

“第几次了？”阿楚吐掉披萨渣，拍着身上的人造草屑。

晏辰扭动着试图挣脱，栅栏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三十七次。”晏辰的声音从栏杆缝隙里挤出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但这次的着陆姿势比上次掉进恐龙蛋里优雅。”

阿楚抬头环顾四周。

湛蓝得过分的天空挂着几团似的云，连风都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度，吹在脸上像被天鹅绒擦过。

街道两旁的房子色彩明快得像打翻的调色盘，邻居们正隔着花圃互相挥手，连笑容的弧度都像是统一培训过。

“看那朵云。”晏辰终于从栏杆里退出来，指着天边一朵形状规整的云，“像不像上周超市打折的？连螺旋纹都一样。”

阿楚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无服务，时间停留在穿越前的下午三点十七分。

“《楚门的世界》。”她把手机塞回口袋，“我们掉进金·凯瑞那部电影里了。”

晏辰突然原地蹦了三下，皮鞋跟敲在路面发出清脆的回响。

“所以这是个巨型摄影棚？”他弯腰查看路边的草坪，伸手揪起一根草，发现根部是整齐的切口，“道具组也太敷衍了，塑料草都舍不得用新的。”

远处传来汽车引擎声，一辆复古款式的黄色甲壳虫慢悠悠驶来，车窗里探出个金发女人的脑袋，冲他们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笑容。

“早安，新来的朋友！”女人的声音甜得像刚开罐的蜂蜜，“我是梅丽尔，就住在街角那栋蓝房子。”

阿楚和晏辰对视一眼。

这是楚门的“妻子”，那个会对着空气念咖啡广告的女演员。

“我们是……”阿楚刚要开口，被晏辰猛地拽了一把。

晏辰脸上堆起比梅丽尔更灿烂的笑容，甚至还配合着眨了眨眼。

“我们是来做社区调研的！”他从口袋里摸出半张皱巴巴的超市收据，硬是捋平了举到车窗前，“您看，这是我们的……调研表！”

梅丽尔的笑容僵了半秒，随即又恢复自然。

“真有意思。”她朝他们挥挥手，甲壳虫缓缓驶远，“祝你们调研顺利！”

看着汽车拐过街角，阿楚才甩开晏辰的手。

“你干嘛不让我说实话？”

“说什么？”晏辰把收据塞回口袋，“说我们是穿越来的，这个世界是假的，她老公是全球直播的真人秀主角？”

他指了指头顶，一个伪装成飞机的摄像机正慢悠悠掠过。

“你觉得她会信？”晏辰踮起脚，冲那架“飞机”挥了挥手，“搞不好会被当成疯子拖去精神病院，那里的道具床说不定还没我家沙发舒服。”

阿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架飞机的尾翼上似乎沾着片薯片碎屑，大概是哪个工作人员的加餐。

“楚门呢？”她四处张望，“我们得找到他，告诉他真相。”

晏辰突然捂住肚子蹲下去，肩膀抖得像在抽风。

“你怎么了？”阿楚赶紧去扶他。

“笑点太低，一想到要去拯救楚门就忍不住。”晏辰抬起头，眼角笑出了泪花，“我们上次去《哈利波特》世界，想提醒哈利别喝复方汤剂，结果把自己灌成了青蛙。”

他话音未落——哦不对，他没说话，是旁边突然响起洒水车的音乐声。

一辆鲜红的洒水车慢悠悠开过来，车头上站着个穿蓝色工装的男人，正哼着跑调的《欢乐颂》。

“那是楚门的发小，马龙！”阿楚推了晏辰一把，“快走，我们去跟他搭话。”

两人追着洒水车跑了两步，马龙似乎察觉到了，回头冲他们咧嘴一笑，然后突然一个趔趄，手里的水管“啪”地掉在地上，水柱直射向天空，刚好浇在那架伪装成飞机的摄像机上。

“抱歉抱歉！”马龙手忙脚乱地捡起水管，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老毛病了，手脚不协调。”

晏辰突然拍手叫好。

“好身手！”他冲马龙竖起大拇指，“这招叫‘水枪射卫星’吧？我上次在游乐场玩射击游戏，十发全中气球，老板还送了我个毛绒熊。”

马龙的眼睛瞪得溜圆，手里的水管又开始滋滋漏水。

阿楚赶紧打圆场：“他开玩笑的，我们是新来的，想问问楚门在不在家？”

提到楚门，马龙的表情明显放松下来，像是程序终于加载到熟悉的指令。

“楚门在保险公司上班呢。”他指了指市中心的方向，“从这条街直走，第三个路口左转，那栋最高的白色建筑就是。”

洒水车的音乐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像是在催促。

马龙看了看手表，表情变得慌张。

“我得先走了，还有好多地方要洒水呢！”他跳上洒水车，引擎发出“突突”的声响，车后喷出的水花居然形成了一道彩虹。

“看到没？”晏辰捅了捅阿楚的胳膊，“连彩虹都是定制的，比我上次去迪士尼看到的还假。”

两人按照马龙指的方向往前走，路边的行人都用同样热情的眼神打量他们，连打招呼的语气都像是从同一个录音带里录下来的。

“这地方的人是不是都按剧本走？”阿楚看着一个穿西装的男人突然原地转身，像是被无形的手操控着，“连转身的角度都精确到三十度。”

晏辰突然停在一家报亭前，拿起一份报纸。

头版头条是楚门的照片，标题写着“海湾镇优秀市民楚门·伯班克”，照片里的楚门笑得一脸憨厚。

“他就是我们要拯救的男主。”晏辰把报纸放回原位，“据说他从小到大都活在别人的注视下，连初吻都是剧本安排的。”

阿楚突然捂住嘴，肩膀开始发抖。

“你又怎么了？”晏辰一脸警惕。

“我在想……”阿楚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洗澡的时候，是不是也有几百个摄像头在盯着？那画面也太……”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楚门从街角跑过来，穿着一身灰色西装，领带歪在一边，额头上渗着汗珠，看起来很匆忙。

他差点撞到阿楚身上，赶紧停下脚步，脸上露出歉意的笑容。

“抱歉抱歉！”楚门的声音带着点喘，“我赶时间，会议要迟到了。”

这就是楚门，那个被全世界欺骗的男人。

阿楚刚要开口，晏辰突然抢在她前面。

“先生！”晏辰往前一步，挡住楚门的去路，表情严肃得像是在宣布什么重大新闻，“您相信平行宇宙吗？”

楚门愣住了，眨了眨眼。

“什么？”

“就是……”晏辰张开双臂，比划着一个巨大的圆圈，“我们可能生活在一个泡泡里，外面还有无数个泡泡，每个泡泡里的人都过着不一样的生活。”

阿楚在后面使劲拽晏辰的衣角，他却纹丝不动。

楚门的表情变得有些困惑，他看了看晏辰，又看了看阿楚，像是在判断这两个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我觉得你可能需要……”楚门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栋白色小楼，“那里是镇上的诊所，医生很专业。”

“我们不是疯子！”阿楚赶紧插话，“我们是想告诉你，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很美好，对吧？”楚门突然笑了起来，像是松了口气，“海湾镇是个好地方，每个人都很友善。”

他绕过他们，快步往前走，还不忘回头挥挥手。

“祝你们在镇上玩得开心！”

看着楚门的背影消失在街角，阿楚终于忍不住给了晏辰一拳。

“你跟他说平行宇宙？”她压低声音，“你怎么不直接说他是真人秀主角？”

晏辰揉着胳膊，一脸委屈。

“我这不是怕太直接他接受不了嘛。”他指了指楚门消失的方向，“你看他那反应，明显把我们当神经病了。”

旁边突然传来一阵笑声，两个老太太坐在长椅上，手里织着同样花纹的毛衣，笑得前仰后合。

“现在的年轻人真有意思。”左边的老太太说，手里的毛线球突然滚到地上，刚好停在阿楚脚边。

右边的老太太接话：“是啊，说的话都奇奇怪怪的。”

阿楚弯腰捡起毛线球，发现上面还贴着个标签，写着“道具A-73”。

“看来我们的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着。”她把毛线球扔回给老太太，“连观众都是托。”

晏辰突然眼睛一亮，拉着阿楚往旁边的小巷跑。

“干嘛？”阿楚被他拽得差点摔倒。

“找摄像头！”晏辰指着巷子深处，“这种地方最容易藏设备了，电影里都这么演。”

巷子尽头堆着几个垃圾桶，晏辰蹲下去挨个查看，在一个绿色垃圾桶后面发现了个伪装成排水管的摄像头，镜头正对着外面的街道。

“找到了！”他伸手想去碰，被阿楚拦住了。

“你想干嘛？”

“把它拆了！”晏辰摩拳擦掌，“让那些看直播的人尝尝黑屏的滋味。”

他刚伸出手，垃圾桶突然自己动了一下，从里面钻出个穿清洁工制服的男人，手里拿着个拖把，一脸惊恐地看着他们。

“你们在这儿做什么？”男人的声音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这里是私人区域！”

“我们……”晏辰刚要编瞎话，清洁工突然尖叫一声，拖把掉在地上，转身就跑，还差点被自己的鞋带绊倒。

“跑什么啊？”阿楚看着他的背影，“我们又不吃人。”

晏辰捡起地上的拖把，发现拖把头是干的，上面连点灰尘都没有。

“看来他的工作就是站在垃圾桶后面，防止有人发现摄像头。”晏辰把拖把放回原处，“这剧组也太不专业了，清洁工都雇这么胆小的。”

两人从巷子里出来，发现街上的人看他们的眼神变得有些异样，像是在监视可疑分子。

“我们好像被盯上了。”阿楚拉着晏辰往人少的地方走，“得想个办法接近楚门，这次一定要跟他说清楚。”

晏辰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前面一栋建筑。

那是一家保险公司，门口挂着“海湾镇保险代理处”的牌子，楚门的车就停在路边。

“他在里面。”晏辰拉着阿楚躲到一棵行道树后面，“我们等他出来。”

树后面刚好有个长椅，两人刚坐下，就看到一个穿红色连衣裙的女人从对面的花店出来，手里捧着一束向日葵，径直朝保险公司走去。

“那是西尔维亚！”阿楚眼睛一亮，“楚门真正喜欢的人，后来被剧组强行弄走了。”

晏辰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和一支笔，飞快地写着什么。

“你干嘛？”

“签名啊！”晏辰把本子塞给阿楚，“等会儿她出来，你帮我要个签名，就说我是她的铁杆粉丝。”

阿楚刚想骂他，保险公司的门开了，楚门和西尔维亚一起走了出来。

西尔维亚把向日葵递给楚门，两人说了几句话，楚门接过花，脸上露出腼腆的笑容。

“机会来了！”晏辰推了阿楚一把，“快上！”

阿楚深吸一口气，刚要走过去，就看到西尔维亚突然捂住肚子，表情痛苦。

“我突然有点不舒服。”她皱着眉头，“可能是早上吃的面包有问题，我得先回去了。”

楚门赶紧扶住她：“我送你去诊所吧？”

“不用不用。”西尔维亚摆了摆手，脚步匆匆地往前走，还回头冲楚门挥了挥手，“明天见！”

看着西尔维亚的背影，晏辰突然叹了口气。

“剧情的力量太强大了。”他把小本子收起来，“连生病都是安排好的，就为了不让他们多待一秒。”

楚门捧着向日葵站在原地，表情有些失落。

阿楚和晏辰走过去，楚门看到他们，明显愣了一下。

“又是你们？”他的语气里带着点无奈。

“那束花真好看。”阿楚指了指他手里的向日葵，“是送给心上人的？”

楚门的脸颊微微泛红，点了点头。

“她叫罗丝，是个很可爱的女孩。”

“她不叫罗丝，她叫西尔维亚！”晏辰突然插话，“她是被人带到这里来的，她的父亲不是什么外交官，是剧组的工作人员！”

楚门的表情变得更加困惑。

“你在说什么？”

“我们是说……”阿楚试图让语气听起来更真诚，“这个世界是假的，你周围的人都是演员，你从小到大的生活都是被安排好的，每天都有无数人在看着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响起一阵雷声。

明明是晴空万里，却凭空出现一道闪电，紧接着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

楚门赶紧把向日葵护在怀里，抬头看了看天，一脸茫然。

“奇怪，天气预报没说今天有雨。”

阿楚和晏辰也被淋了个措手不及，赶紧往旁边的屋檐下跑。

“看到没？”晏辰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连天气都能控制，这剧组也太有钱了。”

楚门也跑过来躲雨，看着外面突如其来的暴雨，眉头紧锁。

“这雨来得真奇怪。”他喃喃自语，“就像有人在天上……”

他的话没说完，雨突然停了，太阳重新出来，甚至还出现了一道彩虹。

楚门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现在相信我们了吧？”晏辰拍着他的肩膀，“这地方处处都是破绽。”

楚门突然摇了摇头，像是想把什么奇怪的念头甩出去。

“你们真的该去看看医生。”他把向日葵举起来，“我还有事，先走了。”

看着楚门匆匆离去的背影，阿楚叹了口气。

“看来想让他相信真不容易。”

晏辰突然指着天空，那里的彩虹正在慢慢消失，像是被人用橡皮擦抹去一样。

“别急。”他笑了笑，“好戏才刚刚开始。”

楚门的车刚拐过街角，就被一辆突然冲出来的货车逼停了。

司机探出头，冲楚门大喊了几句，楚门也摇下车窗回应，两人看起来吵得很凶。

“那是马龙！”阿楚认出了货车司机，“他是楚门的发小，也是个演员。”

晏辰突然拉着阿楚往街角跑。

“我们去看看热闹。”

两人跑到街角，躲在一辆车后面，刚好能看到楚门和马龙的争执。

马龙似乎很激动，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楚门则一脸愤怒，猛地推了马龙一把。

“他们在演什么？”阿楚小声问，“剧本里有这段吗？”

晏辰摇摇头。

“不知道，可能是即兴发挥？”他掏出手机，对着两人拍了张照，“回去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

突然，马龙的表情变得很奇怪，像是被人掐了一下，他捂了捂肚子，表情瞬间缓和下来。

“对不起，楚门。”马龙的语气突然变得很诚恳，“我不该冲你发火，我们是好朋友。”

楚门愣了一下，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我送你回家吧。”马龙打开货车车门，“路上我们好好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