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记忆中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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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因为这两位是商学院里首对同级同专业里看对眼的，也许是因为商学院里太多女生已经被其他学院的男生捷足先登的缘故，到后来，变成两个班级所有同学都在撮合他俩。那次元旦舞会，当杜维讲完新年祝福宣布新年跨夜舞会正式开始时，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喊，“班长请史依婷跳一个！班长请史依婷跳一个！”

就这样，杜维和依婷自然而然成了一对，开始了校园情侣标准的作息生活。一起进教室读书，一起去饭堂打饭，一起去图书馆自习，每晚也都是杜伟负责送依婷回宿舍大楼。

一年多了，虽说两个人难免有时候闹个小别扭赌个小气啥的，总的来说，这两人的感情生活还挺顺利。怎么毫无征兆的，杜维跑出来一个初恋女友，还为了这个初恋请假回家，搞得这么大动静。

欢颜将询问的目光转向了许念，谁不知道许念和杜维是商学院出了名的三剑客之二，他俩不仅同班还是同寝室，兄弟情谊深厚着呢。杜维的故事，没道理许念完全不知道吧。

“阿维回家的事，既然你们都知道了，我也不好再替他瞒下去。”许念谨慎地选择着措辞，“感情上的事情太私人，我们这些做兄弟的也不方便多发表意见，阿维自己也正在整理思绪，他绝不会故意伤害你们婷婷的。”

孙慧一边烫着生菜一边说：“最好是这样啦。婷婷对班长，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初恋。如果这两个人的感情真出点啥问题，我都不敢想象婷婷会哭成什么样子。”

欢颜附和地点头，依婷是个啥脾气，欢颜和孙慧都很了解。她是西安人，有着黄土高坡的人们特有的执拗和倔强，加上她又是家里的老小，有个比她年长近十岁的哥哥，家里人从小就是把她放在手心里宠爱呵护长大的，估计依婷打从生下来就不知道挫折两个字怎么写。

欢颜心里隐隐有着不安。

由于这个话题的缘故，四个人整顿饭都吃得颇为沉默，连号称小喇叭的孙慧也仿佛被拔了插头，除了咕哝几句这个那个好吃外，竟是再没有其他的话语。

走回宿舍的一路上，欢颜和许念都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

许念几次偷偷打量欢颜，见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话溜到嘴边，还是忍住了没说。

快要到许念的宿舍了，欢颜收住脚步，说道“你宿舍到了，快进去吧，别送我了。”

许念问道：“欢颜，下午你还去那个教室复习吗？”

“复习？”先是昨夜的梦，接着是突然见到凌雨西，再是听到杜维的事，欢颜简单幼小的心灵有些一时承接不过来，反应也是木木的，“喔，应该还会去的吧。”

“那好，回头我在教室里等你，我也有一堆功课要复习。”

“不用了，你别去！”这句话冲口而出，欢颜突然就顿住了，她在担心什么呢？担心雨西还会再次出现吗？或者担心雨西看到她和许念在一起复习功课？

看着许念略显惊愕的神情，欢颜赶紧放缓了语速，“我是说我不一定会去，阿颖约了我下午陪她逛街买外套来着。”

许念深深地看了一眼欢颜，“欢颜，别太担心婷婷，阿维也是这么大的人了，做事情自有分寸。”

欢颜暗自松了口气，赶紧顺着说：“这个我晓得。不过你可关照一下杜班长，婷婷看着大大咧咧，其实个性非常执拗的，再过一周就要期末大考，接着就是春节，无论杜维做什么决定，都让他下学期开学的时候再摊牌吧，让婷婷安心考试和过年吧。”

回到自己宿舍，屋子里除了史依婷的床位仍然垂着蚊帐外，并没有其他人，估计都出去复习功课了。整个屋子里静悄悄的。

欢颜蹑手蹑脚走到自己床前，和衣躺在床上，眼睛直瞪瞪望着上铺的床板，心里万千思绪。虽然脑子里一片纷乱，但是凌雨西的招牌眼神还是在眼前浮浮沉沉。

想到凌雨西，十几年前的往事一时间纷纷涌上心头。

认识凌家三兄妹，是在欢颜5岁时的那个夏天。

欢颜的妈妈常年在外地工作，爸爸虽然在上海工作，不过他的工作性质决定了需要他经常出差，而且出去一次就至少几个星期，所以欢颜自出生后就在外婆家长大。

欢颜虽然是女孩，却因为天性顽皮，是弄堂里出了名的皮大王和孩子王，尤其喜欢和男孩子在一起玩那些追追赶赶，打打杀杀的游戏。

外婆是大户人家出身，向来体弱，又是绑过小脚的人，日常被欢颜的顽皮搞得晕头转向，追又追不过，喊她她只装没听见。外婆看着这丫头整天在外面疯玩，和淑女的形象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只好向她老爸投诉。老爸便决定尽快让欢颜上学，学校就在他的单位附近，这样他既方便照顾欢颜，也不会影响工作。

欢颜于上小学前搬回自己家，学校刚报完名，她老爸就接到了去北京的出差任务，而且这个项目至少要在那里工作一两个月。

好在北京有老爸的同乡兼老同学，也就是凌雨西的爸爸和妈妈，他们非常欢迎欢颜去他们家小住一阵，以便她老爸放心工作。

凌爸爸凌妈妈的工作单位性质偏军工，所以家并不住在市区，而是在景山附近，八十年代初期，那里真是很偏僻很清静的地方。

凌家有三个孩子，一对双胞胎兄弟，还有一个和欢颜差不多岁数的妹妹。

不知倒了多少辆公交车，老爸终于宣布：“就是这里了，沿着这条马路再往南走一阵就到啦！”

小欢颜已经被车子颠得七荤八素，好不容易定下神，仔细看看四周，天呀，这还算是在首都嘛？放眼望去，前后左右除了这一条笔直的道路外，就全是树林子，除了她和爸爸，再没有半个人影了。

小欢颜忍不住往爸爸身边挪了挪，还主动牵住了爸爸的手。饶是她平时胆子并不小，但毕竟从小生活在上海市区，平日里最不缺看见的就是人。如今突然来到这样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她还真有点害怕。

“别担心，凌叔叔从小就抱过你，而且吴阿姨（雨西的妈妈姓吴）特别喜欢女孩子，早就喊着要你去玩。你就放心吧。”爸爸以为小欢颜是害怕面对陌生人，忙解释道。

一边说着话，父女二人一边沿着唯一的道路继续向前。

走着走着，远处出现了两个小小的身影，正朝他们而来。

“是楚叔叔吗？”一把清脆的童声，“我是凌雨东，凌远帆是我父亲。”

两个身影迅速向他们接近，原来是两个孩子，一男一女，正一路小跑着过来。

“是小雨东呀，都长这么大啦！”

欢颜定睛看去，说话的男孩子看着大约十岁的模样，浓眉大眼，眼中满是笑意。站在他身边的是个洋娃娃般可爱的小女孩，看上去最多和自己一样大。

“这位一定是小雨珩了吧。”楚爸爸一把抱起洋娃娃，转了两个圈子，才放下。

“楚叔叔好！”雨珩奶声奶气的说，“爸爸妈妈怕楚叔叔你找不着我家，让我和哥哥出来接一下。”

“爸爸可没让你来，你是偷偷溜出来的。”雨东毫不客气地对妹妹说。

“哥哥欺负我。”只见雨珩小嘴一瘪，声音里已经带着哭腔。

欢颜原本还悬着的心一下子就落了地，孩子们之间有种天生的默契感，她瞬间就喜欢上了这一对兄妹。

“你就知道哭，也不怕人家小姐姐看着羞羞脸。”雨东到底是做哥哥的，说起话来有板有眼。

洋娃娃看了欢颜一眼，抽了抽鼻子，不做声了。

“欢颜，来，我来介绍一下。”爸爸拉过欢颜的手，“这位是凌雨东哥哥，这位是凌雨珩妹妹。”

爸爸又向兄妹俩介绍欢颜，“楚欢颜，喜欢的欢，颜色的颜。”

“姐姐的名字好好听哟！”

欢颜上前一步，拉着洋娃娃的手说：“妹妹的名字也好听呀。”

说话间，这一大三小已经走进了一座八十年代初典型的单位职工大院，前后共六幢清一色的灰底四层楼建筑，中间有一块很大的空地，估计是给院子里的孩子们玩耍派用场的。

凌家住第二层楼，凌叔叔和吴阿姨正站在他家阳台上朝他们一行人招手呼喊呢。

到了屋子里，免不了一顿寒暄，雨东看出欢颜已经憋红的小脸，悄声说：“你是想上厕所吧，出了这屋左拐那间小屋子就是。”

欢颜朝他感激地一笑，拔腿就往厕所跑。

等上完厕所，洗好手，欢颜觉得真是神清气爽，一路上的颠簸疲惫已经一扫而光。

刚走出厕所，迎面就撞上一个人。抬头一看，原来是雨东，她赶忙道歉：“雨东哥哥，对不起。”

“谁是你的雨东哥哥？”对面传来的是一个冰冷的声音。

欢颜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她定睛望去，分明就是刚才那张浓眉大眼的脸呀，可是，为什么这双眼睛中完全没有笑意，没有表情更没有温度。

欢颜完全被吓蒙了，后退了一步，怯怯地回答：“你不是刚才来接我和爸爸的凌雨东哥哥吗？我喊错了吗？”

那个男孩冷冷地看着欢颜，心里暗想，原来这就是爸爸妈妈说过要来家里小住一阵的楚家妹妹。

“欢颜妹妹，快过来吃点绿豆汤吧。”屋子里又传来一个声音，温暖而有礼貌。

欢颜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除了眼神，再找不出一处不同来。

“雨西，你没把欢颜妹妹吓到吧。”雨东拉过欢颜的手，明显是让她不要害怕，“他是我的双胞胎弟弟，他叫凌雨西。”

“雨西哥哥好。”欢颜没敢再看雨西，低着头轻声说。

“谁是你的哥哥，小丫头片子。”雨西再没看欢颜一眼，扭头走了。

自打这以后，欢颜再也没有叫过雨西一声哥哥，她在心里给雨西起了个外号叫“北极雪人”，因为在那时她的认知里，北极雪人就是世界上最冰冷最不近人情的动物了。

就这样，四个半大孩子生活在了同一屋檐下。

那会子即没有电脑更没有IpAd，整个宿舍大院的孩子们都是混在一起玩。最让孩子们流连忘返，乐此不彼的地方，就属坐落于大院右后方的那一个大水库了。冬天可以滑冰，春天可以钓鱼，夏天可以游泳打水仗，秋天可以泛舟，总而言之，孩子们可以玩出百种花样。

凌雨东仿佛天生有着大哥气质，宿舍大院的孩子们自然而然把他看成了头。正值暑假，每天在楼下喊雨东一起去玩的孩子络绎不绝，也有邻家的小女孩呼喊雨珩的名字，唯独没有邀约雨西的孩子。

欢颜一向是好动不好静的性格，自然每日里跟在雨东的后面，一迭声喊：“雨东哥哥，带我一起去玩。”

雨东确实很有当大哥的腔调，每次出去玩总不会忘记带上自家弟弟妹妹，现在，更是又多了一个小尾巴。

就这样，欢颜在凌家住了一整个夏天，她几乎完全融入了凌家，成为了凌家第二个女儿。她乖巧而有礼貌，她的笑声尤其具有感染力，时时回荡在凌家还有整个大院里。不仅凌爸爸、凌妈妈对她无比宠爱，就连一向最排斥他人最是生人勿近的凌雨西，都敞开心灵接纳了她。虽然雨西从来没有当面对欢颜说过一句热情的话，可是他内心真的被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女孩感染了。

以前，雨西几乎是不和同龄人一起玩耍，按照现如今的说法，雨西就是一个标准宅男，他的乐趣在于浏览各种各样的书籍，而那些孩子们最爱的追追赶赶打打杀杀的玩意，实在太过幼稚。在他心里勉强能打个及格分的也就是比他早出世几分钟的哥哥雨东罢了。如今，一个突然闯入他家的小丫头，竟然会在他心中留下了如此深刻的印象，就好像他一直黑白单纯的世界突然充满了彩虹般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