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曼德拉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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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的空气带着浓重的湿意和草木腐败的微酸气味，粗暴地灌入乌的鼻腔。

冰冷，坚硬，带着细小砂砾和粗糙苔藓触感的岩石紧贴着他裸露的皮肤。

巨大的失重感和空间扭曲的眩晕尚未完全褪去，紧随其后的是身体骤然暴露在凉风中的不适。

暴露在空气中的每一寸肌肤都敏锐地捕捉到了环境的湿冷，激起一片细小的战栗。

“哟，小乌，遛鸟呢，哈哈哈哈”

一阵爆笑毫无预兆地撕裂了森林清晨的寂静，如同惊飞的鸟群。

是赞德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你没带衣服吗？真是的，先穿我的将就一下吧。”赞德将衣物丢过去，如果乌双眼还健在的话，便能看到他那耳尖的一丝红晕。

“师妹你忘记带衣服了！？” 安迷修带着焦急和羞赧的声音响起，听起来离得很近。

随后安迷修转头看向乌，张了张嘴，然后又闭了上了，但在场的所有人似乎都能听到似乎有什么东西悄悄的碎掉了。

“师……弟” 安迷修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带着显而易见的窘迫。

乌不急不忙的将衣服套在身上，赞德则是揽住安迷修的肩膀贱兮兮的夹着腔调道：

“师↗妹↘～哈哈哈……”

赞德还在笑，声音里充满了恶劣的趣味。

“好了。” 菲利斯低沉威严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岩石投入沸水，瞬间浇灭了所有的喧闹。

他小小的身影如同磐石般矗立在几步之外，巨大的兽耳警惕地转动着，黄红相间的竖瞳扫过狼狈的三人。

那目光里没有嘲笑，只有一种审视猎物般的冷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他黑色的护目镜不知何时已经重新推到了额头上，露出那双非人的威严眼眸。

菲利斯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简短地命令：

“任务地点，东北方，水源地，净化水源，放置装置。

日落前应该可以完成委托，赶到小镇上的酒馆，把委托交了。”

言简意赅，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

他转身，迈开步伐，沉重的脚步踩在厚厚的腐殖层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率先没入了前方更加幽暗潮湿的密林。

赞德的笑声戛然而止，撇了撇嘴，但最终还是扛起他那鼓鼓囊囊的破包，双手放在脑后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安迷修连忙扶了一把乌，小脸上满是关切：

“师……弟，没事的，师兄，我依然会保护你的”说罢他撩了了自己的刘海，似乎周围都产生了闪闪的星光。

乌嘴巴抽了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默默的在安迷修的搀扶下跟了上去。

他沉默地跟在菲利斯身后，绷带下的脸看不出情绪，只有紧抿的唇线透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杰德里那枚晶石带来的、短暂却剧烈的渴望与厌恶的冲突余波，让他十分的疑惑，他现在只想赶紧完成任务，然后回去看能不能讨要一颗。

……

……

……

森林的深处，光线被层层叠叠的巨大蕨类和扭曲虬结的古木枝叶切割得支离破碎。

空气粘稠得如同液体，混合着浓重的腐殖质气息、某种甜腻花香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不安的腥甜。

脚下的路早已消失，只有菲利斯凭借惊人的方向感和对元力气息的追踪，在盘根错节的树根、湿滑的岩石和倒伏的巨大朽木间强行开辟道路。

赞德早已收起了嬉皮笑脸，深绿色的长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额角，幽邃的紫瞳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浓得化不开的阴影。

安迷修紧握着腰间短剑的剑柄，碧蓝混绿的眼眸里写满了紧张和专注，小步紧跟着菲利斯的背影。

乌走在最后，他的“脚步”异常安静，几乎不发出声音。

失去视觉的他，其他感官被环境逼迫到了极致。

他聆听着风穿过树叶的细微呜咽，脚下枯枝断裂的脆响，远处隐约传来的、不知名生物的怪异嘶鸣。

湿冷的空气拂过他因为那套不合身的衣服而裸露的肩背和手臂，带来一阵阵寒意。

菲利斯始终沉默地在前方开路，偶尔停下，巨大的兽耳如同雷达般转动，黄红竖瞳锐利如鹰隼，扫过某些被踩踏过的草丛、树干上不自然的抓痕，或是空气中残留的、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异常元力波动。

他似乎在追踪着什么，又像是在评估这片森林的危险等级。

“停。” 菲利斯突然毫无预兆地抬起一只覆盖着薄薄绒毛的手掌，声音压得极低。

众人立刻停下脚步，屏住呼吸。

前方是一处相对开阔的林间空地，中央有一个浑浊不堪、散发着浓重腥臭气味的泥沼。

泥沼边缘的淤泥上，清晰地印着几行巨大而狰狞的爪印，每一个都足有脸盆大小，深陷泥中。

爪印周围，散落着一些沾着暗红血迹的、断裂的白色骨茬和几缕深灰色的、粗硬如钢针的兽毛。

“『钢鬃疣猪』三级元力兽……”

菲利斯的声音毫无波澜，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群居，领地意识极强，暴躁易怒。

看足迹，至少有五头成年体刚离开不久离水源不远了，保持安静，绕开。”

他红橙竖瞳瞥了一眼那片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泥沼，没有任何犹豫，直接选择了远离爪印的方向，从侧面的密林边缘谨慎地绕行。

赞德看着那巨大的爪印和血迹，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紫罗兰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凝重。

别问问就是被猪拱过。

安迷修则更加紧张地握紧了剑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

乌虽然看不见具体景象，但那浓烈的腥臭味让他微微皱了皱眉。

野猪？那感情腥的很，处理好的话应该也挺好吃……

绕行的路更加难走，植被更加茂密。

就在他们即将穿过一片布满巨大鹅卵石的干涸溪床时，菲利斯再次猛地停下脚步，巨大的身躯如同凝固的雕塑。

他缓缓抬起手，指向溪床对面一处被茂密藤蔓完全覆盖的石壁下方，那藤蔓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带着暗沉斑点的灰绿色。

“那里。” 菲利斯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剩气流声。

除了乌，剩下的两人顺着他的指引望去。

在藤蔓最茂密的根部阴影里，隐约可见一个半人高的、黑黢黢的洞口。

洞口边缘的岩石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如同苔藓又如同菌毯般的暗紫色物质，正随着一种极其缓慢的节奏微微蠕动，散发出极其微弱的、带着腐朽甜味的元力波动。

若不仔细分辨，几乎与周围的岩石阴影融为一体。

“『影菇孢巢』三级元力植物。”

菲利斯的竖瞳微微收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孢子有剧毒，致幻，沾上皮肤会迅速溃烂。

被惊扰会瞬间喷射孢子云，一般会藏在岩石阴影处让生物难以发觉，别说三级了，毒死4级的元力兽或者元力者都不成问题，遇到的时候躲远点。”

他再次果断地改变了方向，选择了溪床上游一处更陡峭但远离那危险孢巢的路线攀爬过去。

菲利斯耐心解释，时不时停下来教导“为什么”要避开。

并且用行动展示了在危机四伏的陌生环境中，最核心的生存法则：

观察、判断、规避。任何多余的声响、鲁莽的靠近，都可能招致灭顶之灾。

赞德和安迷修对此习以为常，赞德甚至有些不在意的打起了哈欠，安迷修则是眼睛亮晶晶的，拿起小本子记下来，哪怕先前引进，记下了好几次了。

乌则通过感知感觉到某些元力异常的聚集点，不用菲利斯多讲，他就自觉的避开了。

当空气中那浓重的湿意和隐约的水流声变得清晰可闻时。

穿过最后一片垂挂着无数气根、如同帘幕般的巨树林，眼前豁然开朗。

一条不算宽阔但水流湍急的溪流出现在眼前。

溪水本该清澈，此刻却呈现出一种令人不安的浑浊黄绿色，水面上漂浮着细密的、如同油污般的诡异泡沫，散发出刺鼻的硫磺和某种腐烂有机物的混合气味。

溪流两岸的岩石和土壤上，覆盖着厚厚一层滑腻的、深褐色的苔藓状物质，一些靠近水边的植物呈现出枯萎、畸形的状态。

这里就是委托中提到的被污染的源头。

溪流上游不远处的山崖下，一道浑浊的水流正从一道狭窄的岩石裂隙中汹涌而出，那黄绿色的污水正是从那里源源不断地注入溪流。

裂隙旁边，矗立着一座早已废弃、大半坍塌的小型建筑遗迹。

残破的白色石柱上雕刻着早已模糊不清的藤蔓与星辰纹路，断裂的穹顶一角指向灰蒙蒙的天空。

遗迹的基座浸泡在污水中，上面覆盖着厚厚的滑腻苔藓。

菲利斯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污染源，那道喷涌着污水的裂隙，以及裂隙周围复杂的地形，他沉声道：

“净化装置必须精准放置在裂隙正下方，水流冲击最强的位置，角度必须完全垂直。

装置启动后，需要至少五分钟稳定时间，期间不能受到任何干扰。”

他顿了顿，黄红竖瞳扫过三小只。

“安迷修，负责警戒，有任何生物靠近，提前示警，必要时引开。

赞德，你跟我去清理装置放置点的滑苔和障碍。”

“哎，我说，老猫头不如让小安跟你去吧，我负责警戒吧，负责警戒多累呀，我来就好了。”赞德眼眸一转，一副“我为小安”着想的模样，“情深意切”的说道。

“哈↘哈↗，如果你不想我把你塞进那恶臭的水里的话，那就闭上嘴跟我走。”菲利斯前一秒还笑容明媚下一秒就冷下脸来回道。

要不是赞德有好几次跟他一起出任务的时候偷跑出去瞎晃，有时甚至直接搞失踪，他就真信了他这套话了。

他的目光落在那个显得格外单薄的身影上：

“小乌，负责观察装置放置角度，确保垂直。

你的感知力，应该能‘看’到能量流的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