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孤寂中的种族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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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死了。我的朋友死了。彭塔的灵魂在我体内毫无生气地漂浮着，就像之前和以后的许多灵魂一样。她死在了我的身体里，我甚至都不用去收集她。她的身体顺着我的脊椎滑落，她那小小的灵魂触须无力地垂着。她毫无生气，一动不动，等待着死后的最终归宿。我感觉自己内心有一部分希望那个归宿是被我吞噬，这想法让我几乎要呕吐出来。

“维塔？” 佩内洛普缓缓问道，“你没事吧？”

“我当然有事。是你杀了她。” 我怒视着她，指责道。

“对不起。” 她回答，当她听起来真心感到愧疚时，我心头涌起的怒火顿时消了几分。“这是救你的唯一办法。当我看到在举杯的时候彭塔还控制着你的身体，我就知道可能会发生这种事。你应该喝下毒药的，维塔！”

“他们都应该被毒药毒死的！”

“毒药起效很快，但不是瞬间生效。那些强大的史莱姆当然有时间试图逃脱！要是每个人都正确服下毒药，他们就没机会了！”

该死。该死，她说得对！我搞砸了！一切本来都进行得很顺利，但我在最后一刻把一切都搞砸了！

佩内洛普叹了口气，走到坚实的地面上，拍拍我的背。我恨她。我也恨我自己。我真想伸手把她也杀了。

“维塔，没关系的。” 她轻声安慰道，俯下身来在我耳边低语，“灵魂还在，对吧？你收集到其他的灵魂了吗？”

“我…… 没有。我没时间去收集。”

我感觉到佩内洛普的魔法在我体内探寻，抓住那些黏液状的尸体，慢慢地把它们拉出来。我差点叫她住手，但我知道那样做很蠢。

“他们还在吗？”

我闭上眼睛，讨厌那些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她怎么突然这么关心了？

“在，灵魂还在。我想我应该在迷雾守望者夺走它们之前把它们收集起来。”

“同意。” 佩内洛普平静地说，“如果你留几个没消化的，很快我可能有个地方让你用它们练习。”

我眨眨眼，抬头看着她。

“你是认真的吗？我以为…… 圣殿骑士团不会……？”

“你不会以为给我做事没有好处吧，维塔？” 她回答道，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

就在那一刻，我感觉到了。她根本不觉得抱歉。这是她计划好的吗？不，这想法太荒谬了。不过，她肯定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她有了一个完美的借口来杀掉我朋友。一个她最痛恨的人。她表现出的同情再假不过了。她的灵魂因抑制不住的喜悦而欢唱，其他的一切都不可能。然而……

有个地方能让我练习死灵魔法。一个我能让彭塔复活的地方。这一丝希望暂时帮我把悲痛抛到了一边，我朝着塔琳家冲回去。佩内洛普在后面慢跑着，跟不上我的速度。我用触须缠绕着四肢，试着像用肌肉发力一样用灵魂去拉扯。这感觉很别扭，我还绊倒了好几次。不过，我感觉到了。肌肉和灵魂的力量协同作用。这是我破茧之前做不到的。即便现在，随着我一点点消化附身雷穆斯的史莱姆的灵魂，我也变得更强大了。看起来可能会有收益递减的情况；照这个速度，我最终也不会像在消灭他之前的附身雷穆斯的史莱姆那么强大。不过，这仍然是一个巨大的飞跃。至少在灵魂方面，我会比我的大多数同伴都要强大。

我冲进房间，看到我们离开后留下的人都在忙着照顾在战斗中昏迷的人。有人给西奥多拉包扎了脖子，但为时已晚，无济于事。她的灵魂在她浸满鲜血的尸体上方漂浮着，就在控制她的史莱姆的灵魂旁边。梅利克正试图叫醒他妈妈，但当我走进房间时，他和许多村民都把武器对准了我。梅利克竟然拿着雷穆斯那把该死的魔法剑！我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我没事了。佩内洛普刚杀了我体内的…… 史莱姆。” 我冷冷地说道，语气充满厌恶。“我可以喝下毒药来证明。”

我或多或少是被强迫喝下了和其他人一样的毒药，毒药在我的骨头里作祟。不过现在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我的朋友已经死了。之后大家明显放松了警惕，虽然因为我杀了西奥多拉，有些人还是恶狠狠地瞪着我，但这里的每个人都亲身经历过，那其实不是我自己的意愿。

他们不知道是我蠢，没早点喝下毒药才导致这样的结果，但我也不想解释。我收集了房间里的灵魂，一堆黑色的黏液球，里面有着人类灵魂的核心，还额外有两份西奥多拉蓝红相间闪烁的灵魂，其中一个上面还带着一点史莱姆的灵魂。

“维塔，妈妈醒不过来……！” 梅利克惊慌失措地看着我。

我打量了一下塔琳。在我看来，她的灵魂看起来健康且充满活力。

“她没事。” 我不在意地说，“佩内洛普马上就到，她会叫醒所有人的。”

“等…… 等等！” 我转身又要离开时，他抗议道，“你要去哪儿？”

“我得去完成我那份工作。”

我体内的灵魂数量比宴会上的纳瓦拉数量要少。肯定有其他的逃脱了。不过我已经杀了附身雷穆斯的史莱姆，还得到了史莱姆和人类西奥多拉的灵魂，所以现在我只是在收尾。我尽可能地伸展感知，在岛上四处搜寻，敲门或者破门而入，把触须伸向被纳瓦拉附身的人。我一个一个地找到那些失踪的和掉队的，告诉宿主们去塔琳家，这样佩内洛普就能把他们脖子里死去的黏液取出来。之后，剩下的就是在广阔的田野里最后再搜寻一遍，看看是否还能感觉到其他纳瓦拉的灵魂。

在这儿，慢慢地在农田里走着，我只能和自己的思绪相伴。我很快就习惯了有彭塔可以聊天。有好几次我都不自觉地想和她分享想法，却又突然想起她再也听不见了。她死了。

但这到底有多重要呢？我是个死灵法师。利用死亡为自己谋利是我的本事。如果我真的想，我可以杀掉附近的一只动物，然后现在就和她说话。但前提是我得先把自己的一部分放进她体内。前提是我得强迫她服从我。从某些方面来说，我之前不就已经这么做了吗？我是通过暴力而不是我的天赋强迫她服从。为什么不反过来呢？这几乎像是个愚蠢的问题 —— 感觉应该有很多理由说明这不是个好主意。然而，我还是认真地考虑了起来。

只是…… 有一个理解我的人真好。一个真正理解我的人，可能甚至比我自己还了解我。也许她不是有史以来最好的朋友，也许她甚至不把我当作她的朋友。但我还是喜欢她。我希望她回来，问题不在于我要不要这么做，而在于怎么做。我是把她变成亡灵，还是先把她留在体内，直到我弄清楚如何创造生命本身呢？

哈。我甚至都不敢想象这得花多长时间。也许试着学会创造不那么病态地忠诚于我的亡灵会更快些。不过，我想我其实并不介意这一点……

我应该介意这一点吗？感觉我应该介意。但人们喜欢我有什么不好吗？为什么会不好呢？

该死。我真希望彭塔在这儿。好吧…… 我是说她就在这儿，但我希望她还活着。我得尽快回家，和罗文还有琳聊聊这件事。我…… 真的很期待回家。这次旅行有点糟糕。我想抱抱琳的灵魂。

…… 当然，也想抱抱她本人。

果然，田野里藏着一个被史莱姆附身的人。他们肯定是一发现情况就立刻逃离了原来的身体，从房间里冲出来，想找一个没中毒的宿主，而不是等死。如果当时我没被掐住脖子还被附身，这策略不会这么有效，但现在我们到这一步了。他们蜷缩在一大片麦田里，完全被高高的麦秆包围着。换作别人，要找到他们可太难了，但对我来说，这几乎就是小菜一碟。我走到他们旁边，感觉到那只史莱姆在恐惧中颤抖。我只觉得疲惫。于是我就在这个浑身颤抖、被史莱姆附身、知道死亡来临的农夫身上坐了下来。

“嘿。那个…… 史莱姆先生。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快点杀了你。” 我提议道，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说。“我不知道这会不会疼，或者有多疼，但会很快。”

那张充满恐惧的脸抬起头看着我，表情中满是顺从。

“我…… 我是说，我们感觉不到疼痛。” 他回答道，“反正我们真正的身体感觉不到。除非你在伤害我们的宿主。”

我点点头。哈。我之前不知道这个。

“我接下来要做的可能还是会疼。” 我承认，“但是，呃…… 如果你愿意，你可以钻进我身体里。”

我这是在说什么啊？

“你…… 你还是会死。” 我解释道，“我体内全是毒药。但是…… 你懂的。如果你想在不吓到你宿主的情况下聊一会儿。我们可以这么做。如果你的感觉仅限于我的疼痛，那么…… 这毒药其实没那么糟糕。”

我把手放在农夫的脖子上，等着他做决定。

“你为什么要提出这个？” 这只史莱姆问道，干笑了一声。

我耸耸肩。

“我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要是你钻进我的脑袋，也许你就知道了。”

犹豫了片刻后，我又感受到那种熟悉而恶心的感觉，一只纳瓦拉顺着我的手臂游上来，钻进我的脖子。我从农夫身上站起来，让他赶紧从我身边跑开一小段距离，然后我重新在地上坐下，身体再次不受自己控制。

这可不是我期待的那种熟悉感觉。这只史莱姆不像彭塔那样，能在技术上控制身体的同时还让我自如行动。相反，雷穆斯控制我时我所感受到的那种恐慌再次袭来，我差点本能地杀了这只史莱姆。不过这次没这个必要。它一钻进我的手臂，就开始走向死亡。

“你究竟是什么？” 这只史莱姆喘着气，感觉到我的触须危险地缠绕着它。它的声音比我和彭塔用我的身体说话时深沉得多，在我听来很怪异。

我不知道。到现在，我也不在乎了。我就是我。其他的以后再说。

“不过，能感受到有人关心我们，感觉真好。” 这只史莱姆低声说道，抬头望着天空，“也许你朋友说的那些话，也没那么疯狂。”

也许吧。但现在谁又说得准呢？我们动作不够快。你们和人类都应该活下去，但却是你们在实施折磨。如果非要我们做选择……

“那选择就很明显了。” 这只史莱姆表示认同，“寻求解决方案的责任一直都在我们身上。也许如果我们一开始就去寻找……”

也许吧。但你们一直都没有足够的时间。你们诞生还不到几周。

“哈。我想确实是这样。但感觉我们都比这老得多……”

是啊，但我猜彭塔就像个婴儿，对吧？

“你有什么资格说？你自己也不过是个孩子。”

什 —— 嘿！你知道我都十六岁了！

“那又怎样。我原来的宿主会坚持说，十六岁还是个孩子。你知道吗，你的人生简直一团糟。我明白你朋友为什么为你担心了。”

是啊。

我感觉到这只史莱姆在我的脖子里渐渐消散，它的灵魂努力维持着完整。

“不过，你为自己做得还不算太差。” 这只史莱姆继续缓缓说道，声音逐渐微弱，“你并不完美，但你一直在努力。也许你并非关心所有人，但我真的不觉得你是个……”

它的最后几个字随着它死去的灵魂飘进我的触须而消失。我轻轻捏了捏，把灵魂妥善收好，然后站起身来。我转向那个农夫时，他带着既恐惧又困惑的神情盯着我。

“对此我很抱歉。” 我说，“那只史莱姆现在死了。我想这应该是最后一只了。”

“你刚才……？”

我耸耸肩。

“来吧。我们带你去检查一下，再给你注射免疫药剂。你知道塔琳家在哪儿吗？”

很快我又独自一人了，我进行了第二次搜寻，花的时间比实际需要的要多。我回到了一个相当阴森的场景：沉默的人们排着队，等着佩内洛普检查，旁边是一群镇民，他们或是欣慰地哭泣，或是懊悔，或是哀悼。有人用一块布盖住了西奥多拉满是纹身的尸体，想必在这个长满青草的岛上，一个安全的焚烧地点还在准备中。许多人拥抱着他们的家人，太久以来，他们第一次凭借自己的力量相拥。

“维塔，你回来了。” 佩内洛普平淡地打了个招呼，注意力还在一个法术上，“还有更多吗？”

“有。” 我叹了口气，“有几只。我解决掉了。应该都处理完了。”

她点点头，双手还在忙着给镇民施展法术。

“以防万一，我要在这里启动一场大规模针对纳瓦拉的瘟疫。如果我们的工作做得好，它应该会持续几天然后自行消失，不会造成任何影响。只是预防措施。”

“听起来不错。” 我回答道，无所谓地耸耸肩，“有一只想钻进我身体。我需要你把另一具尸体弄出来。”

“那就去排队。” 佩内洛普回答。

对哦。我走到房间后面去排队。这时，已经恢复意识的宋朝我走来，捂着肋骨。

“你没事吧，孩子？” 下毒者低声问道，“我听说你现在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