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薛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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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薛老师请用茶。&#34；华淑将青花瓷杯轻推过红木茶几，白瓷杯沿印着浅淡的胭脂唇印。薛盟瞥见少女耳垂上米粒大的珍珠，在吊灯下折射出细碎柔光，像极了去年深秋苏格兰晨雾里沾在草叶上的露珠。

&#34；听小淑说薛老师主张&#39；协商不代替、监督不对立&#39；，倒像是个老派政治家。&#34；华力强指节轻叩黄花梨烟斗，青灰色烟雾缭绕间，这位江陵市政协主席的目光如手术刀般精准，&#34；现在的年轻人，难得。&#34；

薛盟在藤椅中欠了欠身：&#34；华主席过誉。家父常说，政治该是修剪枝桠的园丁，而非砍伐根基的樵夫。&#34；他注意到华力强持烟斗的左手微不可察地颤了颤，杯中的君山银针泛起细小涟漪。

&#34；钟姨，给薛老师续茶。&#34；华淑突然提高声调，瓷勺碰撞声清脆刺耳。薛盟这才发现，这位总爱穿月白色旗袍的妇人，正用描金小勺反复搅动已经冷透的碧螺春。

&#34；不必麻烦。&#34；薛盟抬起手腕，表盘在阴影中泛着幽蓝，&#34；倒是想请教华主席，江陵老城区改造方案……&#34；话未说完，二楼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韩匡清攥着手机冲下楼梯，副市长徽章在胸口剧烈晃动：&#34；爸，北郊那块地……&#34；

&#34；韩副市长。&#34；薛盟适时起身，目光掠过对方汗湿的鬓角，&#34；关于棚户区改造的补偿算法，或许可以参考新加坡组屋的梯度定价模型。&#34；他指尖在虚空划出抛物线，仿佛真能看见数据在空气里流淌。

钟晴的银匙&#34；当啷&#34；坠入瓷盏。华淑用力掐住虎口，指甲在白玉似的皮肤上留下淡红月牙。她记得上周在图书馆，薛盟用五种语言与外籍学者辩论，阳光穿过他纤长的睫毛，在脸颊投下蝶翼般的阴影。

&#34；小薛啊。&#34；华力强突然起身，紫檀木拐杖敲在波斯地毯上发出闷响，&#34；替我送送客人。&#34；薛盟经过玄关镜时，看见华力强将一张泛黄照片塞进《江陵志》书页——照片上穿军装的年轻人，与自己有七分相似的眉眼。

&#34；薛老师，这句拉丁文什么意思？&#34；华淑将《变形记》推到薛盟面前，指尖在&#34；per aspera ad astra&#34；上画圈。薛盟闻到她发间栀子花的香气，混着宣纸特有的草木气息，像暴雨前潮湿的空气。

&#34；穿过荆棘，抵达星辰。&#34；他转动钢笔，在草稿纸上画出星轨图，&#34；就像苏格兰人追踪银河的轨迹，既要计算云层的厚度，也要预判流星的轨迹。&#34；钢笔突然漏墨，深蓝色痕迹漫过少女压在纸上的手背。

&#34；呀！&#34；华淑抽手时带翻砚台，玄色墨汁在薛盟的白衬衫洇开。她慌乱翻找手帕，后颈渗出细密汗珠，&#34；我……我不是故意的。&#34；

薛盟用钢笔帽挑起她一缕头发：&#34；墨梅图里的枝干，不也讲究枯湿浓淡？&#34；他忽然压低声音，&#34；不过韩副市长要是看见，怕是又要说我&#39；教坏小孩子&#39；了。&#34；

窗外紫藤簌簌摇动，薛盟瞥见韩匡清的黑色奥迪第四次经过巷口。公文包压得后座弹簧发出呻吟，像极了上周对方将茶杯重重墩在茶几上的声响。

&#34；小盟啊。&#34；钟晴端着绿豆汤出现在门边，真丝睡袍领口松松垮垮，&#34；韩副市长也是关心则乱。你们年轻人……&#34；她忽然掩嘴轻笑，&#34；当年你爸爸追我的时候，可是连市政厅的玫瑰都偷来过。&#34；

薛盟搅动着瓷碗里的冰块，水晶甲虫在墨色汤水里沉沉浮浮。他想起父亲书房里那份未拆封的人事调动文件，红色机密印章像未干的血迹。

子夜时分，老式座钟突然发出刺耳鸣响。薛盟从《江陵市政规划图》上抬头，看见窗外闪过手电光。华淑的尖叫撕开雨幕，二楼传来玻璃碎裂声。

&#34；都别动！&#34；闯入者的匕首抵住华淑脖颈，月光在刀刃上迸裂成碎片。薛盟认出领头人左耳缺失的耳垂——上周在码头纠纷调解现场，这个叫卢先的包工头曾把调解书撕成雪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