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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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荣国府后院正堂。

进了上房，只见里面陈设得十分清雅，正中一座榻上放着一张小炕桌，紫檀雕刻得极其精工。

桌上放着一个小小金炉，不知焚着什么，旁边还有盘佛手，金色灿烂，异香扑鼻。

一个鬓发如银的老太太歪在炕沿上，身着一件深紫色的妆花缎子袄，面容十分慈祥，身量富态。

身旁的楠木小几上搁着一盏还冒着热气的茶，只是她此刻全然没了品茶的兴致。

老太太脸上尽是掩不住的落寞与忧愁，双眼微阖，嘴里喃喃念叨着什么。

老太太旁边正立着一个蜂腰削肩的女孩，皮肤白腻，两边腮上微微有几点雀斑，正用黄杨木梳给老太太梳理着头发。

女孩眼尖瞧见老太太抬了抬手，似有起身之意，忙伸出双手，动作轻柔地将一个绣着穿花金百蝶的靠枕，稳稳垫在老太太身后。

“老祖宗，您可慢着些，莫要急了闪了身子，躺了这会子可要喝点茶润润喉？”

老太太摇了摇手，慢慢说道：“鸳鸯，扶着我点，人老了三灾八难也是常有的，不碍什么事。”

鸳鸯赶忙趋身上前，稳稳地拉住老太太的胳膊，半扶半搀着她缓缓起身。

又替老太太把引枕靠背挪好了，让老太太坐定后，鸳鸯又捧上香茶。

老太太下手处是一名身着素色衣裳的女子，端庄冷艳，神色温婉。

但观其眉眼深处却藏着一股枯槁之色，女子见状忙和声细语地宽慰道：

“老祖宗，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不如让琏二哥再去请王太医来看一趟。”

老太太接话道：“罢了，来来回回折腾了这么些日子，方子也换了又换。”

“这把老骨头的毛病我自己心里有数，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好的。”

老太太正是两府中众人的老祖宗贾母，而素衣女子则是贾珠的遗孀李纨。

老太太轻叹了一声，看着堂下众多的媳妇丫头缓缓开口说道：“我这心里头啊，这些日子总是七上八下的，好似有什么事悬着没个安稳。”

“最近我总是梦到我的敏儿，她还是小时候那般模样，扎着两个小髻，哭着喊着要我抱……”

“我的心肝儿肉啊，去了扬州这么多年都不回来见我一面，我真是白疼她了……”

听到老太太这话，旁边一位看着慈眉善目的中年妇人微微皱了皱眉，却未说什么。

妇人只是手中执着一串沉香念珠，慢条斯理地捻动着，随即低声念了声佛号，眉眼低垂，似是在默默祈福。

王夫人自从不管府上事后每日便只听经拜佛，吃斋问卦，求个心安。

李纨神色也是一沉，强笑着劝慰道：“老祖宗不必哭了，身子养好了才是要紧，姑太太跟着姑老爷享福呢，在那边定也是盼着您能好好的。”

贾母含糊着点了点头，内心惨然，掉了几滴泪，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帕子说道：“醒来想想，我那外孙女黛玉如今都好些岁了，我却连她一面都没见过……”

“我苦命的乖乖儿啊！真真的叫我也后悔不来了。”

说着，贾母眼眶已然泛红，声音也微微发颤，竟放声哭了起来。

自从贾敏嫁给了林如海，在京里没待许久便跟着去了扬州。

前不久林如海升任了巡盐御史，更是得费心费力巡查盐场，监督地方盐课征收，哪还有时间能回来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