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丢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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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榆跟着小铃铛往那一户养羊的人家走去，同一时刻，沈继宗已经回到了沈家，柳娘此时还昏睡着，沈传宗看了看妻子，就想看儿子，不想下人们都支支吾吾的不肯说话。沈传宗无奈找到了母亲，母亲却不耐烦的告诉他，柳娘又生了个女儿，只是一出生就是死胎，她嫌晦气，已经命人埋了。

沈继宗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事实上，相比于柳娘对于生儿子的执念，沈传宗倒还好，他对女儿们也不错。只是现下，他没想到母亲会骗人，当真以为媳妇生了个死胎，失魂落魄的回到房间陪着尚在昏睡的妻子，发愁等下要怎么告诉妻子这个消息。

这时，招娣却找了过来，哭喊道：“爹，你可算回来了，女儿求求你，救救两位妹妹吧。”

见女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沈传宗顿时心疼不已，他扶起女儿，安抚似的拍拍她的背：“招娣，别急，你慢慢说，盼娣怎么了？还有，你也知道你娘又生了个妹妹？”

“爹，爹……”招娣抽抽噎噎的说道，“爹，娘又……生了个……妹妹，我，我……和盼娣偷听到了，祖母……祖母让周姑姑悄悄的把妹妹扔了。”

“什么？”沈继宗顿时觉得天昏地暗，“你说，你祖母……和我说，孩子生下来就是死的。”

“不是的……不是的。”招娣拼命摇头，“我和盼娣还听见……妹妹哭来着，周姑姑要……抱去把妹妹……把妹妹扔了，盼娣担心妹妹，追着去了。”

说着，招娣绷不住，又哇哇大哭起来：“爹爹，求求你了，快去救救盼娣和三妹妹吧。招娣好害怕，听说山里还有狼，招娣好怕盼娣和三妹……”

沈继宗忙帮女儿擦了擦眼泪，哄道：“招娣乖，别哭，你在这里陪着娘亲，爹去把盼娣和三丫头带回来好不好。”

招娣点点头，拉着父亲的袖子，执拗的说道：“爹爹，你保证，保证把盼娣和三妹妹带回来。”

看着女儿期许的眼神，沈继宗哪有不答应的，他又耐心的哄了一句：“招娣，你在这里守着娘亲，相信爹，爹一定把盼娣和三丫头平安带回来。”

“嗯。”招娣这才破涕为笑，松开了父亲的袖子。

安抚好了大女儿，沈继宗转身火急火燎的去了母亲的院子，一开始沈夫人还不肯承认，一口咬定柳娘生的就是个死胎，直到听说盼娣也追出去后，才面如死灰。

“娘，山里有狼你不是不知道，难道你今天要害死我的两个女儿吗？”沈继宗痛心疾首，“儿子知道你不喜欢丫头，可是无论是丫头还是小子，都是儿子的骨血啊。盼娣，盼娣好歹是你养了6年的孩子，你就真的这么狠心？”

眼见着事情兜不住了，儿子也要和自己离心了，沈夫人闭了闭眼，不得不松口叫来了周姑姑，命她带着沈继宗去山里找盼娣姐妹俩。

结果当然是没找到，桑榆早就抱着孩子走到了那户养羊的人家。那户人家好心的收留了桑榆和小婴儿，还特意为小婴儿煮了新鲜的羊奶，桑榆自然不会白吃白住，今儿一早她就把原打算给孙祥的玉扣揣兜里了，这会儿刚好拿出来给到这户好心的人家。

念在周姑姑到底是奉命行事，沈继宗没把气撒在周姑姑身上，但回去的路上却是阴恻恻的看了她好几眼，看的周姑姑脊背发凉。

沈继宗和周姑姑往回走的时候，柳娘也终于悠悠转醒，她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床榻边眼泪汪汪的女儿。顾不得问女儿发生了什么，柳娘先问起了自己最关心的:

\"招娣，孩子呢？\"

招娣这会儿情绪已经平复了不少，她包着眼泪，哽咽着说道：“被祖母命人扔了，爹爹已经去找了，现在还没回来。”

“什么？”柳娘惊叫一声，愣了一小会儿，突然掀开被子下床。她产后虚弱，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招娣吓坏了，忙上前去扶，“娘，你干什么？你身子虚，不能下床。”

柳娘恨恨的说：“招娣，你去帮娘把衣服拿来，你祖母扔了娘拼了命生下来的儿子，娘要去县政府告她。”

招娣愣了一下，说道：“娘，你别着急，爹已经去了，一定能把盼娣和三妹妹平安带回来的。你身体虚弱，还是先……”

招娣还没说完，便被柳娘重重的抓住了：“招娣，你说什么？三妹妹？”

“娘，你抓的我好痛。”招娣下意识的呻吟出声，她挣了挣，没挣开，只得先答道，“是啊，娘，你又生了个妹妹。祖母嫌晦气，命周姑姑把三妹妹扔到山里喂狼，得爹爹回来了，就骗他说是生了个死胎。盼娣担心……”

招娣说什么，柳娘已经听不见了。听到又生了个女儿，她顿时像是失去了支撑一般，瘫软在地上，喃喃道：“怎么又生了个女儿，第三胎了，怎么又是个女儿。”

“娘，娘，你怎么了？你没事吧。”招娣吓了一跳，忙蹲身去扶母亲，“娘，你身子虚，我扶你到床上躺一会儿。报官的事不急，盼娣担心三妹妹，悄悄跟着周姑姑去了。盼娣一向机警……”

招娣絮絮叨叨的还没说完，柳娘却猛的一把抓住招娣，痛哭出声：“招娣，招娣啊，娘的命好苦啊。娘给你和盼娣取名为招娣和盼娣，以为这一胎一定是个儿子，可是怎么又是个女儿。这叫娘如何对得起你爹，如何对得起婆母，如何对得起沈家的列祖列宗啊……”

招娣愣住了，她怕娘身子虚弱又要为二位妹妹担心，所以宽慰了两句，不成想娘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话里话外都是儿子，全没有对二位妹妹的担心。

见招娣不搭腔，柳娘又挣扎着发起疯来：“招娣，你爹呢？不行，我得去向你爹请罪。我这样的卑贱之人，既然生不出儿子，还有什么颜面留在沈家呢？招娣，招娣，你快扶我起来，让你爹休了我去，我带着你们姐妹回娘家过活，再不能拖累你爹了。”

柳娘挣扎半天，没见女儿来扶，不由停了动作，转脸去寻女儿，却见女儿满脸是泪，一脸悲伤的看着她。

“招娣，你这是怎么了？”柳娘下意识的问道，“还不过来扶娘？”

招娣摇摇头，轻声说道：“娘，你没听我说，三妹妹被周姑姑丢到山里喂狼了，二妹妹担心，也跟着去了。现在她们都在山里，危险重重，你有一丝一毫对她们的担心吗？”

看到大女儿失望至极的神色，柳娘心里一慌，随后却又觉得自己无比正确，她正色道：“招娣，娘当然担心她们，但是你要知道，生不出儿子的女人就是没本事的女人，就活该被夫家休弃……”

柳娘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儿子不儿子的，招娣却想起二妹妹常说的话：

“儿子和女儿又有什么分别呢，都是爹妈生的，谁又比谁高贵呢。”

“女人又怎么了，男人难道不是女人生的吗？”

“于家的青鸾姐姐虽为女儿身，学识不照样比男儿强么？”

……

这些话招娣自然不会拿出来和柳娘顶嘴，但她却忍不住的对娘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感到心寒。以为丢的是弟弟，娘就火急火燎的要报官，得知丢的是妹妹，却又像是没事人一样了。

对于母亲的说教，招娣第一次觉得难听的刺耳，她看也不看母亲，只做听不见。只是地上凉，招娣自然不会让亲娘一直跪坐在地上，她上前扶母亲起身。人还没扶起来，就听见外面喧喧闹闹的，像是父亲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