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小薇倚偎过去，双手摇了父亲的肩头，问：“生气了？”

“生气？没有。女儿说的对，我干嘛要生气。”

雷小薇说：“你想啊。要是凤春来腿不残，他能来跟你学医吗？我看玄乎。现在好了，他成了残疾人，心思就不会野到哪去。他就成了一个不起眼的人，能够不受外界的诱惑，就能够一门心思跟你学习雷家的医术。”

雷伯蔺侧脸看了女儿，心想，这孩子，以前可是没有看出来，居然有这样深的心数。他想到女儿今后可能会遇上的问题，提醒道：“孩子，你可想清楚了。这关系到你一生的幸福。你是要和他生活一辈子的。那样，你活在别人的眼光中，会很累的。”

雷小薇说：“我知道，也想清楚了。他的腿有残疾。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想清楚就好，事情就怕糊涂。”

雷小薇还是掩饰不住喜悦，又抱怨开了。“领导也是，有这样处理问题的吗？要我去护理他，帮他洗这洗那的。我成了他的老妈子。白莲，你说这事，我冤不冤？”

雷小薇一脸上的苦大仇深。其实，雷小薇可是偷着乐呢。她为自己小小的计谋，大大的成就感自豪。白莲说：“你这叫什么的？咎由自取。”

雷小薇貌似嘟了嘴，说：“我撞了他，该赔什么，赔就是了。”

白莲问：“该赔什么，赔就是了。说得轻巧。凤春来要是提出，把你陪给他，你干不干？”

“不会吧。就他那个样子，把我赔给他。他想美了吧。是不是叫什么的……”雷小薇做思考状，貌似是想不出后面的词。白莲替雷小薇想出了后面那个词：“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对、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雷小薇重复出这句话后，心里却是美滋滋的乐。白莲说：“以前，我见过一个疯子，很怕人的，见人就打。凤春来虽然也是个疯子，只是看人怪怪的，做事怪怪的。没有见过他打人。雷小薇，你在那里，帮他做事，怕不怕？”

雷小薇做出痛苦状，说：“怕怕的。可是呢，怕也没办法了。谁让我撞了人家。”

白莲说：“雷小薇，你在他那里做事，可是要小心点，别让他给打了。”

“谢谢啦。”

雷小薇和白莲有了这一番对话，心里又多了些得意，起码说，自己的这一创意，与人分享了。“不跟你在这闲话了。我还得去帮他洗衣服呢。真是，摊上这样一个倒霉的事。”

雷小薇这样发着牢骚，背起一只军用挎包出了女工宿舍的门。来到凤春来的宿舍，雷小薇从挎包里拿出三本书，放到条桌上。一本《黄帝内经》，一本《千金方》，一本是《脉经》。这三本书，全是连四纸线装本。这个房间里，现在就凤春来一个人住。钱海涛在农机厂当技术指导，任务没有完成，没有回来。凤春来说：“雷小薇，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的好？”

雷小薇说：“我喜欢你呵。”

“我有什么好的？”

凤春来冷冷地望着雷小薇，说：“出过那种事，被许多人看不起。”

雷小薇说：“别人是别人，我是我。我是雷小薇。我很看好你。”

凤春来像是提醒，说：“你看我，现在的这个样子，走路也走不好，很难看的。”

雷小薇在一张凳子上坐下，说：“有一个伟人，一条腿残了，特别丑，但是另一条腿特别美。”

凤春来淡然的目光，落在雷小薇的脸上。雷小薇说：“他交朋友有一条原则，初次接触，对方老盯着他的残腿看，要是说出‘怎么这么难看？’之类的话，他就不会和这个人深交下去。”

凤春来问：“为什么？”

雷小薇说：“他认为，那种人的心态是阴暗的，是消极的，不会也不可能有大的作为。”

凤春来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会，没有对上号，就问了，“他是谁？”

雷小薇得意的一笑，“我说过的呀。他叫罗斯福，美国的第三十二任总统。”

凤春来低下头。雷小薇说：“一个人的世界观，是积极还是消极的，从对事物的看法上，可以反映出的。任何有所作为的人必须具备一个素质，那就是坚强的意志，积极的心态。”

凤春来像是第一次才见到雷小薇，盯着对方看。他有些看不懂雷小薇了。这年轻，说出的话，这样的有哲理，像一个哲学家。两个人说着话呢，门被打开了。钱海涛回来。用钥匙开门后，发现房间里有一个女孩。钱海涛愣了一下。他认识雷小薇，只是没想到，雷小薇来到这个房间，而且，门是关着的。雷小薇叫了一声“都师傅”，就端了放着凤春来衣服的盆，出去、去楼外的公用水龙头上洗衣服。钱海涛目送雷小薇走出去，再看凤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