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谦之伫立片刻,见里面没动静也没人出来,这才转身离开。</p>
回到营帐之中,他试图躺下,可心神不宁,想到来罗敷所说“没有解药”便觉得憋闷,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沈士杰惨白的脸。</p>
沈渡要死了,接下来会是谁?</p>
翻一个身,黑暗之中,连半点光亮也无,望着漆黑的虚无,莫谦之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敲击的他不能安眠。</p>
铺天盖地的寂寥席卷全身,心底的那股子孤寂怎么也排泄不了。</p>
那一日,他的妻儿从他经营了十几年的营州城城墙跳下来,那城墙还是他为了抵御外敌亲自带人修建的,砖石用糯米混了石灰砌成,牢不可破。</p>
他的妻也就是个普通的内宅妇人,相夫教子,一心辅佐夫君,便是跳下前想的还是不能做他的累赘。</p>
她说,做自己想做的事,他反问自己,他想做的事究竟是什么。</p>
他并没有迷失心智,也没有被火蛾党陈火蛾迷惑,他筹谋的就是一件开天辟地的大事,他要推翻大周,建立新世界。</p>
为什么要推翻呢,因为这个女人上位用的是非常手段,这便罢了,自古帝王莫不无情,莫不得之于艰难,可问题在于,即便要排除异己,也不该启用来罗织那等小人。</p>
要知道,当他拜沈士杰为师学治国之道时,来罗织在下九流坏事做尽,就连被潼关县衙抓进了牢狱里,还施展那三寸不烂之舌,诬告同监牢的人,以假乱真为自己谋福利。</p>
此人小人猫狗都嫌,毫无底线,可女皇竟然看中了,专门建立推事院安置来罗织,封了个一品少卿的官职,职责就是到处告发朝中有异心的官员,一旦抓进推事院就各种极刑,没等辩解就死了无数。</p>
死便死吧,大丈夫立场不同总有一死,可死在这等猪狗都嫌的小人手里,太不值了。</p>
就像沈士杰,死的太不值了,身背污名为来罗织上位做垫脚石,不值。</p>
既然女皇信任这样的人,还有什么理由做女皇?</p>
他莫谦之就要做第一个反抗的人,抗争到底,绝不苟活。</p>
沈渡说他被蛊惑了心智,不,他并没有迷失心智,他一直牢牢地攥在自己手心里,若是他意志那么不坚定的话,早年他就该选择站队,跳出来给先生做伪证来逃避刑罚升官加爵,就像先生的个别学生一样。</p>
但是他没有,一日为师终身为师,至今在他的心里,沈士杰依旧是唯一恩师。</p>
只是,他的坚持,真的对吗?</p>
推翻大周一事至今没有进展。</p>
整个火蛾党都充斥着奇怪的氛围,那个陈火蛾让人费解的很。</p>
而沈渡也快死了,再也没有人做他事业的拦路虎了。</p>
回忆起这段时间以来经历的种种事件,莫谦之觉得今晚有些事情必须有个了结。</p>
否则,怕是没有机会了。</p>
换上夜行衣,带上佩剑和匕首,没走几步,又转回去顺手拿了点迷药。</p>
营州城是他一手建立,从荒芜到如今的繁华,营州城每一个角落他都了如指掌。</p>
所以对别人来说固若金汤的防守,对他来说来去自如。</p>
说来可笑,他一手建立的营州城如今竟然要沈渡来守护,而他成了被阻拦在外面的那个人。</p>
沈渡你知不知道,我要想攻城轻而易举,只是,只是……你可明白?</p>
沈渡的住所并没有换地方,踏过走廊,躲过巡逻,轻易来到沈渡门前,贴近窗框朝里面望去。</p>
屋内,朱颜才把大夫开好的药物整理好,左右看看无甚要忙碌的,眼里有些落寞,抽出锦帕擦干净手,来到床边坐下,默不作声地看着依旧不省人事的沈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