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我是应该的
紫河闻言一怔,虽然心中早已有了准备,但听见崇辉君这样说还是心有郁气:“死者为尊,可你却这样对何离,这不是亵渎又是什么?”
崇辉君目光一直看着地面,声音低到了尘埃里:“我那时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我很想你,想我们从前在凡间生活的每一天,太虚真君把拾魄盏给我的时候告诉过我,从来没有人能将魂飞魄散之人的魂魄重新找回来,我也告诉他我不相信,我一定能将何离的魂魄全部找回来,我要让他继续活下去,长长久久的活着。
这句誓言像个魔障,我越想让自己相信,便越是害怕不能成真,那段时间我看起来与平时无异,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已经有了入魔障的迹象,只有在你……在何离身边的时候,我的心才能稍微平静些,他就静静地躺在那里,不管我对他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会拒绝,也不会离开我……紫河,我知道你一定很生气,但是我不想再骗你,我答应过你的,从今以后再也不会难过,再也不会对你有半分隐瞒。”
紫河并没有像崇辉君想象的那般生气,他沉默了片刻,而后抬起头呼出了一口气:“待大战结束后,我会去太虚真君的宫殿带走何离的肉身,将他埋在冥火教的后山上,那里有他许多教中朋友,他人缘好,有这么多朋友相伴,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崇辉君没想到紫河会这样说,忙道:“为什么要将何离埋在冥火教后山?即便不能放在我宫殿中,葬于银河之畔也是好的,至少我们还能时不时地去看看他!”
紫河眼神古怪地看了崇辉君一眼,吐出的每一个字眼都飘在空中,但落在崇辉君的耳中却有如千斤重:“何离是被你亲手杀死的,你以为他死后还愿意见到你这张面容吗?即便我今日站在这里与你说话,但我并不是何离,你的妻子,何离,早在你们成婚的那个晚上便被你杀死了,若你真为了他着想,便不要再去打扰他,他这一生除了你之外,便只有冥火教那些旧相识还能称为朋友,我只请求你一件事,待何离入土为安后,不要去打扰他,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应当就是爱上你。”
紫河说这番话的时候神色淡然悠远,似乎何离于他而言是一个相识多年的老友,他尽力在心中描摹着何离的模样,尽管是同一张面孔,但那样温柔的何离是他永远也触摸不到的过去。
崇辉君眼中浮出了惊惶,一张脸瞬间变得蜡黄,不得不说,紫河的话于他而言丝毫不逊于冷阳君当初的一刀,只是那一刀砍在了他的肩头,紫河这一击却正中他的胸口。
崇辉君只觉呼吸困难,胸口一阵阵抽痛,像是有人在用尖锐的银针一下一下扎进他的心脏,只到整颗心变得血肉模糊、鲜血淋漓,他的脑袋一片空白,只剩下了紫河的话语在脑海中不断飘荡。
“紫……紫河……”崇辉君勉强张开了嘴唇,却发现从喉咙处挤出的声音破碎地几乎听不清楚。
紫河闻言转头看向了崇辉君,脸上闪过了片刻的惊异,与此同时,崇辉君也从紫河黑如曜石的瞳孔中看清了自己的模样——整张脸病入膏肓一般的蜡黄,额头鼻尖不断渗出汗珠,脸上的肌肉僵硬如石,双眼泛着可怕的红丝。
崇辉君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模样实在难看,担心吓着紫河,便又勉强挤了一下嘴角,冲着面前的人笑了笑:“紫河,我……”
可他这仓促的一笑并未让他看起来好多少,反倒更添加了几分诡异,紫河的眉头皱了皱。
于是崇辉君刚准备伸出的手停下了半空中,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此时此刻,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表情才好,逃避是他能想出的唯一办法。
就在崇辉君打算转身离开的一瞬间,紫河却往前了几步,径直走到了崇辉君面前,接着抬起手用袖子擦拭了崇辉君额头上的汗珠。
崇辉君愣在了当场,他盯着近在咫尺的紫河的面庞,紧皱的眉头丝毫没有损坏那张完美的面庞,紫河一边替崇辉君擦汗,一边低声问道:“我刚才的话是不是吓到你了?”
崇辉君愣了愣,嘴唇不由自主地往下撇去,像小孩子在外面受了委屈想要回家哭诉一般,但崇辉君什么也没有说,他只是定定地望着紫河的面庞,接着摇了摇头。
“没有,都是我的错,我辜负了何离,他恨我是应该的,我本来就不配去他的坟上祭拜他,我只是……只是……”
崇辉君每吐出一个字,扎在胸口的针便往里推进了几分,痛到他实在说不下去了,他方才住了口,嘴唇却颤抖地不成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