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木崖,后山一所密室内。</p>
即是在光天化日,这位于深山中的密室也显得昏沉幽暗。地上四十八支手臂粗的牛油大蜡围成一个直径三丈的圆圈,圆心中一人盘膝而座,双手时而合十,时而互握,正在暗运旋功。</p>
忽的一声长啸,那人飘飘而起,凌空飞升五丈,竟在空中凝立不动。</p>
他魁梧壮硕的身躯穿着用金丝线镶边的黑绸大袍,长袍古袖无风而舞,煞是古意悠远,豪气逼人,霸气凌人!</p>
“起”!</p>
只见他双手左右分开,虚握成爪,缓缓向上虚提,全身骨节若沸腾了的开水,噼噼啪啪响个不停。</p>
象是他用了某种妖术邪法般,周遭那四十八支牛油大蜡的火苗先是慢慢拉长,从原先的二寸暴涨到一尺有余,续而竟然脱离蜡烛本身,汇集在那人周遭。</p>
一根根火苗悬空而燃,象是众星拱月般围绕着那人。这些火种,离那人虎躯不及三寸,但偏偏有条不紊,宛若被无数看不见的丝线牵引着,按照各自不同的轨道飞快的运行着,彼此间绝无半点交集。你可以想象得到,这是一种多么诡谲邪异的情形。</p>
“合”</p>
双掌并拢。</p>
四十八颗火种齐聚了成了一个偌大的火球!象是一颗太阳,一颗午时的太阳,光芒大盛,金光灿灿。照的整个石室内亮如白昼,每一个角落都清清楚楚。</p>
璀璨的烈芒映的那人须发泛金,一对炯炯有神的虎目散发出琥珀色的瑰丽光彩。整个人看上去象位纵横三界六道,天威凛凛的太古魔神</p>
“分”</p>
合拢的双掌扬开。</p>
火种激射而出,纷如雨下,一颗颗火种神奇的回落到已经熄灭的蜡烛。</p>
“四十一、四十二、、、、四十六。”,那人悬空的身躯蓦然一颤,一口真气不济,无力的倒了下去。</p>
四十八根蜡烛中有两根未能燃亮。</p>
“奇怪,吸星大法第八重我已经修炼了一年多,怎的还止步不前?”他盘膝而坐,神色不免有些懊恼失落。</p>
当今武林,最歹毒霸道的武功莫过于吸星大法。这种功夫专门吸取别人的内功,然后化为己用。但吸星大法只有一人能使,一人会使,他就是虎据南方,独步武林,麾下教徒近十万的天下第一大教日月神教的教主,任我行。</p>
刚想到这里,一股强烈的真气如脱缰野马般从丹田窜上,越过神阙穴,直冲檀中穴。这檀中穴位于心口上方,胸膛正中,非但是人体三十六大死穴之一,更是练武者的血脉汇集,内气命门所在。此处一旦有失,就有内力尽废,命不保夕之虞。</p>
“又来了。”,任我行暗道一声不好。连忙换气、吸气、吐气、沉气,同时催转内力,全力压制住这股紊乱真气的上行。此刻任我行双目紧闭,面色惨白,额头暴出一根根青筋。看上去,神情十分辛苦,正处于天人交战,生死悬于一线的险境。他感觉到体内传来让人难以忍受的疼痛和鼓涨,自己的身体仿佛成了一个充满气的气囊,涨的几乎要炸开。那道逆行的真气发了狂一样冲击着檀中穴。</p>
任我行聚气凝神,抱元守一,使气脉沉静,直达气海,抛却万念。继而以人之一身,由心主之。心如君王,手足为臣足之内家修为的禅意,将逆行真气缓缓止住,向手三阴、足三阳六处躯干的经脉分散,疏导。约末过了一盏茶的时光,任我行面色逐渐转为红润,口中吐出一股白气,慢慢睁开了眼睛。</p>
“啪、啪、啪”,有人轻轻拍打着石室的铁门。</p>
“进来。”能够知晓任我行这个秘密练功之所的自然是亲信中的亲信。</p>
屋内一前一后走进两人,分别是总管杨莲亭和光明左使向问天,都是教内举足轻重的人物。</p>
任我行虎踞龙盘的坐在室内唯一的大椅上,半点看不到刚经历过生死玄关的疲态,反而精神抖擞,神采飞扬。</p>
“莲亭,是不是那边有消息过来?”,任我行亲昵的唤着杨莲亭的字,以表示亲近。</p>
“是的教主,东方不败先是在杭州西湖畔的暮月楼遇伏,又在城外梅林遭到攻击。”,杨莲亭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又继续道:“可是,大部分参与围剿东方不败的高手却在桃花楼被设伏歼灭。他现在身负重伤,正在返回黑木崖的途中。”</p>
“哦,”任我行发出一声惊诧,自己完全清楚这些白道高手的惊人实力。东方不败竟尽歼敌手犹能全身而退,他的武功和势力非但是不可小窥,更加是深不可测。</p>
任我行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椅子的龙首手柄,身子略微向前倾斜了一点。</p>
“他伤的重不重?”他现在迫切的要知道东方不败的伤势。</p>
“很重。”杨莲亭肯定的回复着主子的询问。</p>
“好,等他一回黑木崖立刻通知我,莲亭,你知道该做什么。”,任我行语气深沉,面色冷硬的如一块石板。</p>
“是的,教主。”杨莲亭双手一拱,同时抱以会心一笑。</p>
“向兄弟,你有话跟我说?”,这时候,任我行才对向问天说了第一句话。不过并非有意冷落,相反的,在称谓上,显得更加亲密无间。</p>
他对杨莲亭的是君主与心腹大臣的关系,而他与向问天,则是一种经过几十年间无数次并肩作战,用鲜血凝成的兄弟之情,手足之义。</p>
从杨莲亭和任我行交谈的第一句起,向问天的脸色就不太好,眉头渐渐凝成了个“川”字,嘴角微微搐动,几次想插话,都强忍了下来。</p>
这些,任我行尽收眼底。</p>
他知道向问天心里想什么,所以决定好好开导这个耿直的兄弟,这也是叫他来这里的原因。</p>
向问天神色踌躇,似有似无的向杨莲亭扫了一眼。</p>
俗语说:圣人有九片玲珑心,杨莲亭的心怕是十七八片都不止。他察言观色的工夫何等厉害,立刻明白向问天要说的话不便让自己在场。赶忙一鞠到地,找了个由头离开密室。</p>
一时间,偌大的石室内空空荡荡,只剩下任我行和向问天两人四目交接,相对无语。</p>
“说吧,我看得出你忍了好久。”,任我行率先打破了沉默。</p>
“教主”,向问天悲叹道:“你这样对付自己教内兄弟,为什么呢?”。在日月神教高层里,上官云、鲍大楚、童百熊、赵不悔结成一党,傅宗宇、连成志、梅欣又是另一派,而杨莲亭和贾布也过从甚密。这些自己都看在眼里,也素知上官云他们和东方不败不睦。本以为只是义气之争,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发展到你死我活,借助外人的手来铲除自己兄弟的地步。</p>
当自己来的路上杨莲亭言语间隐约透露这个计划时,自己内心是又惊又怒,简直不敢相信要用这种卑鄙、恶毒的手段来对付自己人。若不是杨莲亭一再解释是教主的意思,恐怕就和这个汉人当场翻脸。</p>
原来一切都是真的。</p>
任我行没有答向问天的话,他看出对方对自己的做法有太多的不满和怨气,还是让他好好把心里的话都吐出来,自己再慢慢开导。如此才能让向问天真正的心服口服,在和东方不败的斗争中站到自己一边。</p>
向问天继续道:“教主,我承认,东方兄弟他为人是孤傲了些,可能因为这样招人所忌。但无论如何,他对神教劳苦功高。神教在东南能有今日的局面他出力最大。请教主明察秋毫,不要受了一些忌贤妒能、居心叵测的</p>
“小人挑拨,自毁长城。”</p>
后边这句话说得很不客气,更把矛头指向了杨莲亭,暗示他搬弄是非。向问天在神教内的地位仅次于任我行,为人又甚是豪迈豁达,也只有他能在任我行面前如此了无顾忌的进言。</p>
任我行壮硕的身躯离开座位,踱到向问天跟前斜睨着他,唇角仿佛也有个倾斜的微笑:“自毁长城?这个比喻可不对。自从来到福建,东方不败势力越来越大,结党营私,热衷于培养自己的实力,暗地里觊觎我教主的位子。还有前一阵他出海,名以上是跟扶桑方面的商团进行贸易,实际上跟那些倭寇勾勾搭搭,不知道搞些什么鬼主意。我收拾他可不是自毁长城,而是犁奸除叛呢!”</p>
“又是杨莲亭跟你说的?”向问天铁青着脸色道:“他说的你就相信?!”</p>
“向兄弟你不要对杨先生有偏见,他对我,对神教还是忠心耿耿的,我不信他?难道你要我去信东方不败?”任我行的回答明显是站在杨莲亭一边:“况且东方不败企图隐瞒葵花宝典下落,这件事情可是证据确凿,没人构陷他。”,有一句话他没对向问天明说,那就是他很久以来就在东方不败身边放了人,否则单凭一个杨莲亭那能知道他这么多事。</p>
向问天的眉心蹙出了一支深刻的悬针纹:“可直到目前,我们手里并没有证明东方不败谋反的直接证据。贸然处置了他,教内弟兄们能心服口服么?”</p>
任我行讪笑几声,哂然道:“宁可杀错,不可放过。怎样才算证据?难道要”,说着任我行一指那个座位。巨大的石椅雕刻九龙缠绕,尺寸、样式,完全是按照皇宫的龙椅仿制。这两年以来,任我行已习惯了在任何场合彰现他教主的至高无上权力和威严。</p>
“难道要等东方不败坐在这个位子上,把你我的脑袋砍下来挂到旗杆上才算数?真要到了那一步,我们就噬脐莫及了”任我行冷然道:“况且向兄弟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你可记得四年前在苗疆神教遇上叛变的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