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洛插不上手，便替顾梦掖好四个被角。</p>

“睡一觉就好了。”洛洛告诉她，“药效很猛的。”</p>

“行了，”清虚真君咳嗽道，“洛洛，你随我来。这里让你大师兄守着。”</p>

“是。”</p>

*</p>

洛洛在师尊下首落坐。</p>

清虚真君敲着膝盖沉吟片刻，缓声道：“那个凡人哭哭啼啼讲不清楚，问你大师兄，他也不记得自己是被谁伤成那副鬼样子。”</p>

洛洛点头：“他的伤？”</p>

李照夜不记得她，她也不好扒他衣裳自己看。</p>

“经脉尽断，关节尽碎。”清虚真君眯起眼睛，“是刑虐，不是妖魔。”</p>

洛洛也眯起眼睛：“那便是人干的。”</p>

李照夜是谁。</p>

他是太玄宗首席大师兄、青云大会断崖式魁首、修真界明日之光、三千年一遇剑道天才。</p>

毁了他，伤的便是太玄宗未来数十乃至数百甚至数千年的宗门大气运。</p>

清虚真君道：“这等行事，查出来就是不死不休。”</p>

修真界明面大谈天理公义，实则尽是弱肉强食。</p>

没有谁会真心盼着别人宗门出现什么不世天才。</p>

但也从来没人敢滥下黑手——谁家也不能丧心病狂到让上一辈大修士乱杀别人家的小苗子，若是这样，那大家都别玩了，几个合道老祖宗出来毁天灭地同归于尽吧！</p>

没人敢这么做。</p>

至少明面上没人敢这么做。</p>

洛洛掰手指：“不是天道门，就是重星宗。”</p>

当今修真界三大宗门三足鼎立，能对李照夜下黑手的也就这俩。</p>

“师父。”洛洛不高兴，“你若不说是妖魔，我早就寻他们麻烦去了。”</p>

清虚真君倒嘶一声：“你也给我消停！不许惹事！”</p>

洛洛嘀咕：“我不被发现就行了。”</p>

脑袋上狠狠挨了一指禅。</p>

洛洛表面老实，心下不服。</p>

李照夜出事之后，便是清虚真君、宗主泠雪真君以及长老元真君三位化神大修士搜查的现场。</p>

要不是他们认定李照夜被大妖魔给吃了，洛洛也不必在黑渊海里找了一百天。</p>

“也不知你大师兄是怎么从那王八蛋手里逃出来的。”清虚真君唏嘘不已，“伤成那样，硬是逃出几百里，他定是惦记着你，不肯认命。”</p>

洛洛淡定转头，望着窗外的太阳眨了眨眼。</p>

“等他想起来，就报仇。”</p>

她知道。</p>

李照夜那家伙，死了也会爬回来，得意洋洋说他没事。</p>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p>

*</p>

师徒二人正在商量去哪里“借”些天材地宝回来给李照夜补身子，问心殿大门忽然给人重重踹了一脚——</p>

“咚！”</p>

清虚真君急眼：“别！贵！”</p>

踹坏了哪有钱修呢！</p>

疾疾挥袖，荡出一道灵力拂开殿门。</p>

便见李照夜抱着顾梦闯了进来。</p>

李照夜满面寒霜，怒极而笑：“你做的好事！”</p>

一身杀意直指洛洛。</p>

有那么一瞬间，洛洛以为他要拔出剑来和她“练练”。</p>

直到剑府刺痛，她才想起他的剑还碎着。</p>

直到看清他的眼神，她才想起她的李照夜还没回来。</p>

她看着他走近。</p>

他怀里抱着人，样子好陌生。</p>

顾梦躺在他怀里，双眼紧闭，气若游丝，苍白得像一张薄纸，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p>

“怎么回事？”</p>

清虚真君和洛洛连忙上前。</p>

李照夜冷冷盯了洛洛一眼，护着怀中人，转向另一边。</p>

“吃了她给的药，病情恶化。”他嘲讽道，“药效的确是猛。”</p>

清虚真君挽袖探脉。</p>

“不是，辟寒丹服下就该好了才对……”脸色微凝，蹙眉，仔细再探脉，“嗯……用错药了。”</p>

李照夜勾起一边唇角，一字一顿：“用错药？”</p>

清虚真君道：“这是服了祛热丹。”</p>

本该辟寒，却用了祛热，岂不是雪上加霜？</p>

若是修士倒也罢了，可凡人身娇体弱，风寒是能要命的。</p>

吃反了药，可不是堪比服毒？</p>

清虚真君以袖掩面，偷偷瞄了洛洛一眼，用眼神示意：方才是不是着急忙慌拿错了？</p>

洛洛笃定：“我拿的就是辟寒丹，绝不会错。”</p>

李照夜轻嗤：“呵。”</p>

“行了行了。”清虚只觉脑袋变成两个大，“别说那些有的没的，赶紧的，送老君峰让你精通医道的师叔看。走走走，为师也一道。”</p>

简直了，十年处理的琐事都不及这一两日多。</p>

“咳……”李照夜怀中，苍白脆弱的女子睁不开眼，却挣扎着用微弱的气音说道，“李大哥，别怪洛仙子，她人那么好……一定不是故意……”</p>

李照夜定定盯了洛洛一眼，转身，抱着顾梦往外走。</p>

那一眼好似刮骨的冰刀。</p>

*</p>

老君峰。</p>

此刻正值早课，药庐外聚了不少看热闹的弟子门人。</p>

“其实换了是我，也会这么干！”</p>

“也不至于吧，那凡女都说要走了，虽然晕了没走成，但也不能一晕再晕……小师妹还是冲动了。”</p>

“怎么就认定是小师妹？”</p>

“清虚师叔与大师兄亲眼看着她给的药。”</p>

“就算这样，小师妹也可能不是故意的，你们没看到她的脸色有多差，一直强打着精神呢。”</p>

他们没留意到，洛洛就站在身后不远处。</p>

清虚真君气得想要跳起来拍那几个碎嘴子的头。</p>

洛洛失神：“师父，我真的没拿错。我不会害顾姑娘的。”</p>

清虚真君斩钉截铁：“师父当然信你！”</p>

洛洛笑：“你安慰我，师父。”</p>

“那没有。”清虚真君眯了眯细长的眸，“我想通了。”</p>

“什么？”</p>

“是她自己。”清虚真君冷笑，“你大概不知道，她昨夜是故意不穿衣裳吹冷风，把自己搞病。今日你给她拿药，她便借机陷害你！你的药都在她那儿，趁着你大师兄不注意，她自己服个几粒祛热丹——等着吧，我师弟给她诊出来，看我不把她一脚踢下山！”</p>

洛洛皱了皱眉。</p>

“还有你大师兄那个蠢蛋，”清虚真君恨铁不成钢，“他这不是失忆，是把脑子喂了狗吧！”</p>

洛洛无奈：“师父，你就是偏心护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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