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本想着一见到我就立刻冲我大发一顿脾气，突然看见我领着一个喜笑活泼、落落大方的女子出现，眼睛顿时闪烁出惊喜，父亲则满目疑惑探着脑袋远远瞅着。</p>

我把孙燕介绍给父母。母亲连声说好，一遍又一遍地从头到脚打量孙燕，责怪我不写信提前说一声。</p>

“是我不让他说的，”孙燕抢着说道，朝我挤挤眼，“就想看看阿姨第一次猛地看见我，是个什么表情！”</p>

母亲笑得合不拢嘴，“那你说，我什么表情？”</p>

“像是不讨厌我！”</p>

听孙燕故意这样俏皮说话，带着一股天生的南方气息，母亲更是开心，“瞎说瞎说！喜欢还来不及！哎呀，真的是喜欢！还是大学同班同学，多好啊！”接着就笑着指指我，“你看上他什么了？他有什么好的！”</p>

“他什么都好，最大的优点就是有思想！”</p>

“有思想？我怎么不觉得！”母亲愣了一下，觉得这是个意外的夸赞，“好吧，你说他有思想就是有思想，反正你了解他，我只知道他从小就是个胆小的，要是不读书，他什么也干不了！”</p>

父亲笑着小声插话，“会读书就够了，你还要他干什么？”知道母亲一眼就喜欢上孙燕了，为了取悦这姑娘，不惜故意贬损自己的儿子。</p>

小红霞抱着母亲的腿，瞪大眼睛望着孙燕，孙燕俯下身子亲亲她，把她抱起，赞她长得漂亮可人。我这才注意到关家一大家子人就父母和小红霞在家。母亲道，“你大哥和你四哥五哥在韩岭呢，杏子也在那儿呢，你爸提前退休了，老三接了班，估计一会儿就下班了，你二哥，他是人家张家的人，见不着他影儿！”</p>

“六哥还好吗？”我小声问。</p>

“不说他！”母亲立刻道，瞅瞅孙燕。</p>

“家里的事孙燕都知道。”</p>

母亲瞪我一眼，“那也不说他！”跟孙燕笑笑，便转身跟父亲商量怎么赶紧通知大哥他们，让他们回来一趟。</p>

不一会儿，三哥回来了，我刚一介绍，孙燕便脆生生道一声“三哥好”，把个三哥弄了个大红脸，搓着手冲我憨憨发笑。母亲让三哥赶紧随便吃点东西，动身跑趟韩岭，把大哥他们叫回来。我赶紧道，“妈，别让三哥辛苦了，我和孙燕可以去韩岭一趟，也想亲眼看看大哥开的矿。”</p>

“嗯，好主意！”孙燕马上响应。</p>

“那可是山路，要爬山，不安全吧？”父亲道。</p>

“我和建平在北京老爬香山，都喜欢爬山！”孙燕道，知道母亲是个做主的，便欢笑着冲母亲道，“就这样定了吧，阿姨？这样省事，省了麻烦！”</p>

母亲略微想想，亲热地摸摸孙燕白皙的手背，“你说了算，那就定了，明天去！就怕把你累着，我得跟着去！”</p>

母亲紧着要去做饭，孙燕跟着进了厨房，母亲赶她走，“快别进来，去歇着，坐了一天火车，累死了！”</p>

“不累，阿姨，我身体好！”</p>

“嗯，看着是个身体好的，你什么都好！那就来吧，也来不及给你做七碗八碟，紧要的是赶紧香喷喷吃一碗面条，饿坏了吧？”</p>

“还真的饿了，路上建平不让我吃东西，让我忍着，一定要留着肚子回家再吃，说阿姨做的面条可好吃了！”</p>

母亲乐开了花，“这个臭东西！他吃她妈做的饭长大，惦记这一口！你不一样，他咋知道你能不能吃得惯！”</p>

两人在厨房里聊得亲切热闹，但彼此都按捺着不提出国的事，仿佛怕影响了气氛。外面父亲悄悄问起我这事，我支支吾吾搪塞过去，直等着孙燕给我结果。</p>

吃过饭，三哥跑去通知二哥，说我回来了，二哥玉琴便抱着孩子立刻赶了过来。玉琴好奇心十足，欢喜间刚过了生分，就紧着冒出一句问话，“这是不是要一起出国呀？”我和孙燕面面相觑，看见母亲一下子就变了脸色。</p>

但母亲脸上很快恢复了笑意，我知道终有一场严肃的谈话等着我，我极力躲避着她的目光。晚上，母亲早早安排孙燕到大哥一家的小屋里单独去睡，我立时惊慌失措，意识到等孙燕睡去，就到了我接受母亲审问的时刻。我向孙燕发出求救的眼神，孙燕早已想好办法，拉着母亲的手说想跟母亲躺在一张床上说说话。“我听建平说大嫂第一天在关家住就是跟阿姨在一起睡的，我也要这个待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