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乔不愿多说话，见了瑞子、东根和阿卓也只是勉强一笑，说句“来看看你们，狗儿硬拉着来”，便不再言语。大家觉得她完全变了一个人，瘦了很多，眼睛里充满幽怨伤感，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阿乔了。</p>

坐了一屋子的人，大哥更不知道该如何对待阿乔，幸好有芳芳陪着她，大哥便在一边跟哥几个说笑，都是会抽烟的，不一会儿，已是满屋子烟气缭绕。</p>

阿乔跟芳芳小声说要去外面透透气，屋里太呛了，大家听见，一愣，赶紧都把烟掐灭了。芳芳紧着跟上阿乔，狗儿朝她使了个眼色，芳芳便立刻停住。大家齐刷刷眼睛都盯向大哥，阿卓将一把伞递给大哥。</p>

阿乔出了门，漫无目的地一直向空旷的雪野走去，大哥隔着几米跟在后面。雪依然下着，风吹着令雪花四处飞舞，阿乔站了会儿，冷漠地望着眼前飘摇不定的雪花，觉得自己的命运就如同这雪花一样，由不得自己去支配。“但是落在这样一个干净的地方也是幸运了，不会被人们乱踩”，她想，想着想着眼泪就掉下来了。她继续往前走，知道后面有个人在跟着。她猜这人一定是大哥，她不愿回头看他，她觉得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多余的一个怜悯她的人，就算他不是怜悯她，又能怎样呢？不能怎么样，那他也就只能怜悯她！那天狗儿找到她，问她愿不愿意跟着一起去趟韩岭，她当时就回绝了，她心如死灰，觉得自己残破的记忆里已经没有地方存放一丝新鲜美好的希望，这世界能给予她的，除了凌辱，再无其它。不料她内心斗争了几天之后，却愈发忍不住想念那股温暖的气息，终于还是跟着狗儿来了。但是等她看见他，她立刻发现自己无法激动兴奋地面对他，满腔的屈辱不可抗拒地如潮涌般袭来，让她不由得回到了原始的绝望。</p>

走了很远，阿乔终于停下不走了。</p>

大哥这才默默走近阿乔，把伞撑开，替阿乔挡住风雪。阿乔长长地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她明白，就在大哥走近她的一瞬间，她已感受到了他传过来的那股温暖的气息。</p>

两人半天无语。阿乔挪挪身子，靠近大哥，低着头开口道，“头上都是雪，不替我拍拍吗？”</p>

大哥说句“好”，便在阿乔围着橙色围巾的头上轻轻拍打，把上面的雪除掉，又在阿乔肩上拍打，一边说道，“没想到会下雪，真是难为你们了。”</p>

“你们？”阿乔挑起眼皮盯着大哥。</p>

大哥一怔，然后笑笑，纠正道，“你！难为你了！”</p>

阿乔激烈地呼吸，转身看看后面，空荡荡不见一个人影，便问道，“你的主意？狗儿不说。”</p>

“嗯，我的主意，想见见你。”</p>

阿乔低下头，不一会儿就哭了，“猜到了，能怎么样呢？”</p>

大哥不知怎么回答，仰头望着天空。</p>

又是长久的沉默。</p>

“抱着我吧，”阿乔低声道。</p>

大哥知道会这样，不说什么，把阿乔搂在了怀里。</p>

“就为了这个……能怎么样呢？只会痛苦，会害了你。”阿乔脸紧贴着大哥的胸膛喃喃自语。</p>

大哥更紧地抱住阿乔，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多余。</p>

“我也许要离开苏溪了……”</p>

大哥一惊，但是没说话。</p>

“全家人都走，回上海……这事有希望了，我爸说，那边一个研究所终于答应调他过去工作……”</p>

“什么时候走？”</p>

“不知道，也许很快，也许，我不知道……”</p>

“这是好事。”</p>

“好事，是吗？”阿乔泪水立刻模糊了双眼，“以后就见不着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