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们先不说了，我去问那边。”王所长说，将手中抽剩的烟头拿中指远远一弹，两只胳膊往胸前交叉一抱，朝大哥那边走去。</p>
“那边刚才说的，听见了？”</p>
无人应答。</p>
“关家老大，问你呢！”</p>
“没听见！”大哥干脆回应，昂起脑袋，依然是那种蔑视的腔调。</p>
“什么？你小子知道你现在在什么地方吗，还这么狂！”王所长立时怒了。</p>
“谁狂了？没听见就是没听见！老子听不懂屁话！”</p>
“小子！”王所长真想立刻就扇大哥一个嘴巴，但他终于还是忍住。“好吧，你说，是不是你先打的郭家老二，为什么打人家？”</p>
“我没打他！”</p>
“什么？没打？”王所长眼睛一瞪，凑近大哥，手指着大哥，“你再说一句！”</p>
那边郭家老大不等王所长发怒，立刻叫喊，“关老大，你小子他妈的敢做不敢当！”</p>
“哼！老子当然敢作敢当！一起玩玩就算打吗？郭老二耍赖，还撕了别人的衣服，老子教训教训他，还不应该！”大哥说，想起了郭家老二被他打的那副熊相，居然不由自主地笑了笑。</p>
“王八蛋！听到了吧，王叔，这小子打了人还有理了，妈的，不该治治这小子？”郭天大骂。</p>
“大哥，关老三死了也活该！”老五郭凯立刻跟在郭家老大后面叫喊。</p>
六哥听了大怒，“郭老五，我三哥要是死了，你信不信，老子第一个先宰了你！”</p>
“都住嘴！妈的！”王所长指着六哥和郭家老五怒喊，六哥朝郭家老五发出凶狠的目光，咬着牙指指他，郭家老五哼哼笑出两声，往地上啐了一口。王所长手立刻轮番冲六哥和郭家老五一指，道，“我看谁还敢再说一句！”</p>
两边不再斗狠，王所长叉着腰冷笑，见郭家老大带着那股惯常的自得神气紧盯着自己，装作看不见，只眼睛在关家子弟身上瞄来瞟去。</p>
王所长不再审问，朝着关郭家两家兄弟喝道，“老实给我站着，让我听见两边谁先挑事，我就不客气了！”说完径直回他的屋子了。没打出人命，本来看着郭家父亲的面子，他只想教训教训这群顽劣，各家老实认错后就放人算了，这一大帮人在这个小院子里圈他们一夜，他想起来就头疼，那样的话他今晚是别想睡好觉了。关键是他已经答应了郭家父亲天黑之前就把他的儿子们都放回去。但是他没想到这些家伙都抓进派出所了还一个个如此不知好歹，最可恨的是那关家老大，根本没把他这个派出所所长放在眼里。王所长心里盘算着怎么办才好，很快就想出放了别人只把关家老大关一夜的主意，觉得这样既给郭家出了气，又维护了自己的威严。“是他挑的事，也该被关上一夜，何况这么嚣张！”打定了主意，他对自己说。</p>
所长迈步要出屋子的时候，父亲跟在站长身后来了。</p>
“王所长啊，今天这事可让你累了，”站长笑着说，朝所长伸出手，一边扭头看了看贴墙站立的关郭两家兄弟。“瞧我今天忙的，我是刚刚知道这事，”握着所长的手，站长继续说道。</p>
“呵呵，谁愿意找这个累呀，你看，还要惊动你梁站长的大驾，打得差点出了人命！”王所长说，两人拉着手就往屋里走。父亲急忙往旁边一让，脸上不由得现出一丝谦卑的笑容，叫了声“王所长”，王所长手一挥，看都不看父亲一眼。</p>
过了一会，所长和站长从屋里一起出来，两人照旧是拉着手，走到院门口才松开。</p>
把站长刚一送走，王所长便指着父亲大声说：“你们家关大虎好威风啊，铐到派出所了还不老实！今天这事就是他惹出来的！你们家老三不是没死吗？就是死了，这责任还主要是你关家负！”</p>
父亲“是啊是啊”地使劲点头，便不知再说什么，跟着王所长进了屋子。</p>
“站长替你关家说情，我领了。但关老大挑事，关老三行凶，这是性质，你懂吗？性质！你说说，老关，你还能不能管住你这几个凶神，这话我撂在这儿，再不管，早晚要出人命，后悔都来不及，你是不是嫌自己生的儿子太多了！”</p>
王所长正声色俱厉地说着，头一转，从玻璃窗看见郭家父亲进了院门，立刻迎了出去。眼看天要黑了，还不见人回，郭家父母在家里坐不住了，妻子催丈夫还是快去看看的好，因此郭家父亲也急急跑来。</p>
“啊，老郭，郭主任，你来了！我这刚教训关家那几个家伙呢！别人放了，得让关老大在这过一夜！”王所长一边低声说一边给郭主任递上一颗烟，郭主任摆摆手，但还是接了过来，王所长立刻划根火柴把烟点上。</p>
吸了口烟，郭家父亲笑笑，瞅瞅刚从屋里出来的关家父亲，不跟父亲打招呼，而是直接绕到关家兄弟跟前，挨个地看看，临了，笑着拍拍大哥肩膀，道，“这下你们都出名了！”听见自家老五郭凯在那边怒冲冲哼了一声，便皱一下眉，扭头故意不屑地扫了那边郭家兄弟一眼。</p>
郭家父亲走到王所长跟前，道：“没出人命就是万幸，大家街邻街坊的，你说这图个什么？有什么仇恨吗？阶级仇、民族恨？”</p>
王所长立刻接道：“可不是！能有什么仇恨？一个不服一个，就这么点事，差点弄出人命！”</p>
“所以，王所长，你看呢？我看这事就算了，都是不懂事的孩子，铐子都上了，相信他们都会长个记性。”郭家父亲道，又笑着转向父亲：“老关，你说呢？说到底这是我们家长的责任，我们都没教育好自己的孩子，看看，才多大点的孩子，真要有个好歹的，啊？孩子不懂，我们得教育他们，是吧？回去我们要好好教育。”</p>
王所长令手下将大哥、二哥还有郭家老大的手铐都解了。郭家父亲道，“让关家先走吧。”王所长便冲父亲喊一声，“领走吧，回去好好教育！”</p>
父亲喏喏，紧着过去拉着大哥的手走至王所长跟前，道，“好歹给人家王所长认个错！”</p>
大哥拧着头，一言不发。关家父亲一边叹气，一边双手紧着握住王所长，“让王所长受累了，实在是对不住……”</p>
王所长挥挥手，“走吧走吧，这事算了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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