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珍说完，又道：“大哥一向看着那般冷漠，待我们也那般严苛，却不想，竟是个外冷内热的。”</p>

“不像二哥……顾怀琛那个黑心烂肝的，平日亲亲热热，一到关键时刻，便往我们身上捅刀子，就没见过这般口蜜腹剑的！”</p>

“那我们就更不该辜负了大哥的这番苦心才是，他和大嫂可明知道他们要冒多大的风险，要承担多大的后果，依然毫不犹豫。”</p>

“我们若真错过了，我有预感将来一定会后悔的……”</p>

顾怀琳却仍是咬唇，“可出去后真的活不下去啊……大哥摆明了把我们送出去后，就不会再管我们了。”</p>

“我也不是怪他，我知道他已经尽力了，他也没有多的银子，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仁至义尽。”</p>

“那我们跟从虎穴跳到狼窝里，有什么区别？又还有跳的必要吗？”</p>

“还不如趁早认命呢，至少，还能让他们愧疚，越愧疚，往后便越、越不可能不管我们的死活。”</p>

顾怀珍皱眉，“都没试过，怎么就知道出去后一定活不下去了？”</p>

“你刚才还要去跳湖，既然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可怕的？”</p>

“我反正不信外面再苦，还能苦得过一树梨花压海棠，苦得过被老太监折辱！”</p>

顾怀琳红了眼圈，“的确没试过，可我们没有重来的机会。一旦结果更糟糕，我们根本回不了头，根本没有任何希望了。”</p>

“我的去处比大姐姐更糟糕，我心里难道好受，难道不苦？”</p>

“可我……刚才说是要去死，实则哪里敢？就像大姐姐说的，活着还有希望，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p>

“我也是真的害怕去外面，什么都得自己面对，我没那个本事，也没那个胆子啊……”</p>

说得顾怀珍也哽咽了，“我明白的。我心里也怕得要死，光想着都手软腿软，根本承受不来……”</p>

“问题真的太糟糕，太不把我们当人了。是快五十岁，不是四十三十，都快是我的三倍了。”</p>

“也已经死三个老婆了，不是一个两个。还不连那么大群儿孙，不定都会怎样践踏我！”</p>

“你更惨，浑身发臭人人都骂的老太监，甚至还连个名分都没有，那跟任打任杀的奴婢丫头有什么区别？”</p>

“我真的不甘心啊，死也不甘心……”</p>

顾怀琳咬牙，“再不甘心也比出去后活不下去的强。我们又不是不可以谋划，不可以想法子经营改变了！”</p>

“你好好哄着那老不死的，让他对你死心塌地，等生下儿子，自然就好了。”</p>

“顾怀琛不是说了，等此番过后，家里彻底度过难关、开始起势了，就接了你儿子到京城，亲自栽培，让他将来能金榜题名吗？”</p>

“到时候说不定老不死的已经死了，还可以连你一块儿接回来呢！”</p>

顿了顿，“至于我，也一样有的是法子可以哄得老太监死心塌地。”</p>

“我们都这么年轻漂亮，哄两个糟老头子有什么难的？”</p>

“我们也还有几十年好活，几年内就熬死他们，又有什么难的？”</p>

“总归留下还有希望，一旦出去过不好了，可就彻底完了，大姐姐仔细想想吧！”</p>

顾怀珍不说话了。</p>

二妹妹说得对，她们留下就譬如这把拿了烂牌，那慢慢打好了，下一把没准儿就是好牌了。</p>

可出去后就是一锤子的买卖，非生即死，压根儿没有第三种可能性，也压根儿没有回圜的余地……</p>